雲蕩山。


    李晚得知此間出事之後,第一時間,便從空明穀趕往,三日之內,即已抵達。


    隨行之人,除了不離左右的彌煙彌羅,更有蕭清寧,林靜姝,鳳姨等人。


    仲叔和丙寧,以及空明穀眾護衛,被他安排在空明穀中拱衛。


    接連三日的時間,李晚不眠不休,平常連閉關潛修都仍能保持整潔的儀容,竟似變得蓬頭垢麵,整個人仿佛幾日之間,就變得滄桑了許多。


    直到蕭清寧忍不住出麵規勸,他才稍微休息一陣,收拾幹淨,重新出現在眾人麵前。


    林靜姝從來沒有見過李晚如此的一麵,不由擔憂道:“晚郎,你沒事吧?”


    李晚眼中蘊著深沉的怒火,但麵對愛妻,卻又故作平靜,搖頭道:“我沒事。”


    蕭清寧拉著林靜姝的手,輕輕地搖了搖,示意她不要再問了。


    林靜姝偷偷傳音道:“寧姐,晚郎他很不對勁。”


    蕭清寧道:“我知道,所以不要多問了,讓他好好靜一靜。”


    林靜姝若有所悟地點了點頭,緊緊地抱著蕭清寧的玉臂,跟在李晚後邊。


    李晚在此間執事的引領下,來到了那座與天工坊合建,劃在他名下的作場。


    “就是這裏了,李供奉,您請。”前方帶路的執事讓開。


    李晚無言地走上前,隻見到一片黑色的廢墟,突兀地出現在眼前。


    這處作場位於山間空曠處,仿若高處平台的地方,本是方便於貨物出入,守護寶庫的地形,卻反而成為了歹徒縱火行凶的便利,哪怕沒有親身經曆,光是看這些淒零慘淡。幾乎化作一片焦土的殘垣斷壁,煙氣熏熏,刺鼻的焦味,仿佛仍還縈繞鼻尖,讓人不難想象,當晚的火勢猛烈。


    李晚看了看腳下,一大灘觸目驚心的幹涸血跡,仿佛不要錢的廢水,灑滿了地麵,順著登高的石階。一級級地往下流去,與泥土,枯葉混跡在一起,把數十級的台階都染成黑色。


    李晚麵色鐵青,微微眯起了眼睛,他仿佛能夠看到,當晚就是在自己所站的這個地方,後麵是猛烈火海,身前是窮凶極惡的歹徒。刑同方與作場中的那些雜役,學徒,護衛一起奮勇戰鬥,最終卻還是慘遭屠戮。死傷慘重,多年經營的儲藏寶庫,也被洗劫一空。


    李晚空階佇立良久,更覺激憤難平。惱恨地怒罵道:“囂張如斯,真是該死!”


    蕭清寧上前安慰道:“夫君,逝者已矣。還是處理好他們的身後之事吧。”


    李晚麵色陰沉地點了點頭,問身邊跟隨的幸存執事:“損失情況怎樣?”


    執事道:“作場一共有雜役三十二人,學徒十二人,煉器師六人,護衛三十人,執事六人,管事一人,其中,所有護衛全部殉職,煉器師三死一傷,十八名雜役燒死,六人被砍殺傷殘,燒傷,學徒死三人,傷四人,其中兩名傷者重殘,刑管事和兩名輪值執事,因為當時正在巡視,不幸蒙難……”


    奉命上前查看遺跡,尋找線索的空明穀執事這時也回來,稟報道:“東主,已經可以確認,對方是蓄意殺人縱火了,寶庫雖然被洗劫一空,但是留有部分寶材燒毀,顯然是大火先起,而後殺人,再順手牽羊搬走寶材。從火場遺留的痕跡來看,當時的火勢並不足以阻攔所有人,也不難推斷,是利用火勢把人吸引到一起,方才出手殺害,這個情況,與幸存者的口供一致。”


    李晚問道:“有那些人的身份線索嗎?”


    空明穀執事猶豫了一下,道:“沒有。不過可以確信,是有預謀的邪道散修所為,他們目的明確,就是為了毀滅這個作場而來。”


    執事沒有繼續說下去,但在場眾人都聽明白,那些凶手的動機,極有可能是蓄意尋仇上門。


    此間之事,涉及李晚這個東主與他人的恩怨。


    李晚沉聲道:“發函給天道堂,邀請他們派遣賞善罰惡使前來調查,另外,在天南地界放出風聲,懸賞三百萬靈玉花紅,征集有關線索,如若能夠找出真凶,另有重謝。”


    空明穀執事諾了一聲,領命而去。


    李晚又道:“刑道友不是還有妻兒嗎,現在何處?”


    幸存執事道:“他們都被安置在山下。”


    李晚默然許久,輕歎道:“帶我去看看。”


    眾人移步山下,很快便來到一座寬敞樸實的山居小院,此時院裏內外,滿眼都是素布白幡,施皓光正麵色沉重,指揮著一眾人等搬抬桌椅,整理場地,見到李晚等人到來,連忙迎了過來。


    李晚問道:“靈堂在哪裏,我去給老刑上炷香。”


    施皓光道:“就在裏麵。”


    李晚點點頭,帶著眾人進去。


    這時李晚終於見到了身披重孝的老刑遺孀,她是一名二十上下的凡人少婦,身邊帶著兩個粉雕玉琢的小娃兒,跪在那裏,默默垂淚。李晚上過香後,便到了她跟前,有人俯身低聲在她耳旁說了些什麽,她便帶著幾分局促不安,抬起頭看了一眼,但見到這麽多陌生人,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才好,怔怔地愣在那裏。


    施皓光傳音道:“這就是林氏……”


    李晚點了點頭,道:“節哀順變。”然後便離開了靈堂。


    施皓光連忙跟上。


    趁著其他隨行人員各自上香,李晚和施皓光坐在庭外涼棚下喝茶,說起了在這邊各自的見聞。


    提起刑同方死狀,這個早年刀頭舔血遊曆過來的老散修,也不由得目泛淚光,眼眶微潤:“那幫歹徒,真是喪盡天良,殺人放火不說,還肆意折磨羞辱人,單是我看過的那幾具遺骸,全都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刑道友也被生生打斷全身骨頭,從腳到身,一點一點用火烤熟,可憐刑道友,十二年前在暾炎洞天沒有死成,到了如今,本該是樂享清福的時候,卻遭此橫禍。”


    李晚聽著施皓光的哭訴,輕歎道:“是我害了刑道友。”


    施皓光見李晚自責,連忙道:“李道友,我不是這個意思。”


    李晚輕啜杯中釅茶,道:“施道友,你不用安慰我了,這件事情,我的確負有責任。那些人與刑道友無冤無仇,是衝著我來的,不過現在事情已經發生,追悔也沒有用,還是痛定思痛,打起十二分精神應對更加緊要。我已經通知銅山那邊,繼續加強防範,玉泉劍派,血刀門等各方,也答應會出力照看,還是先想想,怎麽收拾這邊的殘局。”


    這邊作場的作用,主要是常駐雲蕩山,方便聯絡各方散修和雲蕩山中的商會,用以儲備寶材,加工部件,刑同方一死,這樣的聯絡中人沒有了,李晚也隻好考慮,把施皓光派到這邊鎮守。


    不過在此之前,要先把此間的不安氣氛消除,並把凶手找出,還以顏色,否則的話,後續恐怕還會有更多的襲擊。


    李晚和施皓光商議了一番,都深感此事為首先要務,若辦不成,萬事休提,還不如就此裁撤雲蕩山作場為好。


    李晚又喝了一口茶,道:“除此之外,就是撫恤事宜,天工坊派駐,和刑道友招募的各人,都一視同仁,隻以職守和修為確定吧,坊裏常見的慣例是怎麽處置?”


    蕭清寧恰在這時走了過來,對李晚道:“因公殉職,按各自年俸計,凡人雜役一次發放一年,煉氣修士一次發放二年,築基修士一次發放四年,子女後代及親屬,優先招錄任用,年節另有優撫和賞賜,有子女未冠者,供養至二十歲為止,若無子女家人,也無親屬,則撫恤金可免發。


    夫君,我剛才已經算好了,死難者共需要一百一十四萬三千三百六十靈玉,另外六名傷殘雜役,兩名重殘學徒,都需要終生供養,按煉氣修士二甲子壽元,剩餘一甲子計,各人最低食氣修煉所需,雜役每月十枚靈玉,學徒每月一百靈玉,總計十七萬七千二百。


    另外,還有一名受傷的煉器師,是經驗豐富的老前輩,酌情給個一萬靈玉養傷和壓驚吧,再就是各家喪葬燒埋,打賞下人,從家裏支出一百四十萬,再派專人監督款項發放即可。”


    李晚和施皓光怔怔良久,uu看書ww.uuknhu 心中默算好一陣後,方才理清頭緒。


    施皓光不由默然頷首,滿臉歎服,李晚則是有些頭疼地揉了揉額,道:“優撫之策,乃是用人根本,舍不得這些,也不會有人願意效死命,而且這次是特例,讓我想想……”


    他思索一陣,接著道:“就按成例提高五成去辦吧。清寧,你辛苦一些,親自督辦。”


    蕭清寧自無異議,言道:“好。”


    三日之後,李晚懸賞緝凶的消息傳揚出去,方圓千裏,正邪兩道散修盡皆震動。


    三百萬花紅,隻為尋找線索,但凡是收到風聲的人,都蠢蠢欲動,甚至就連一些宗門的內外兩院弟子,靈峰門客,也都眼紅,到處打聽此事。


    所謂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又兩日後,突然有一名在雲蕩山附近遊曆的清瑤宮弟子找上門,聲稱知道那些凶手的身份和下落。(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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