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房昨夜停紅燭,


    待曉堂前拜姑舅。


    妝罷低聲問夫婿,


    畫眉深淺入時無。


    ——唐·朱慶餘《近試上張水部》


    “古代文人很多時候,都喜歡以自比女子的姿態表達,裏麵潛藏著雌服的意思。剛好朱慶餘寫詩呈送的張水部,就是張籍。”劉長安說到這裏,看了一眼竹君棠。


    講課這件事情,學生應該有適當回應的,她瞪著眼一臉懵的表情,總會讓老師覺得講不下去,懷疑自己在說的可能是什麽天書讓人茫然無措。


    “嗯,我的錯,不能指望你聽到張籍這個名字有所表述。張籍也以女子姿態,寫了一篇非常著名的《節婦吟》,其中也有一句非常妙:還君明珠雙淚垂,恨不相逢未嫁時。”劉長安接著說道。


    “你知錯就好,我原諒你了。”竹君棠大方地說道,抬手摸了摸劉長安的頭,讓他不必介懷。


    劉長安握了握拳頭,這頭羊別的什麽領域基本毫無才能,在撩撥劉長安的本事上就天賦異稟,天下無雙。


    “朱慶餘這首詩借用的是唐時的一個故事,名伶孫蓀和風流士子秦安相識於微末,後來秦安本身陷入多起風流債,與孫蓀再遇時,盡管雙方都屬意對方,卻也無法將心意宣之於口。有一次孫蓀在表演後沒有卸妝,與秦安在一起用餐,秦安之父突然到來,孫蓀隻覺得自己優伶表演的妝容可能會讓秦安之父不喜,焦心忐忑的心情便是:妝罷低聲問夫婿,畫眉深淺入時無。”劉長安講完故事:“明其義,誦讀其文,事半功倍。快點背吧。”


    “我曾奶奶就叫蘇眉,你當年有沒有和她講過這個畫眉深淺入時無的故事?”竹君棠深思一番後說道。


    “你以為她是你這樣的文盲?這樣千古流傳的詩詞文章,還需要我講?”劉長安沒好氣地說道。


    他覺得蘇眉對竹君棠教育最失敗的一點就是,竹君棠小時候不用背唐詩三百首之類的嗎?別說《節婦吟》這種稍微長一點的,她連“鵝鵝鵝”都沒背過。


    文化教育就應該從詩詞的背誦開始,盡管很多小朋友都對小時候被逼著背詩詞以及表演朗誦詩詞很痛苦,但這確實是非常有益的孩生經曆,沒有背過詩詞的童年是沒有靈魂的。


    “你想想看,你幾百年前和我的曾奶奶有一筆風流債,幾百年後又搞了她的孫媳婦,現在還天天打她的曾孫女,你是不是有點過份了?”竹君棠把手從他的兜裏拿出來,生氣地叉腰:“你剛剛講的那個很多風流債的秦安,有你這麽過份的嗎?”


    “你早上才被你媽抽打過,我這裏還有視頻。你皮癢了,不被混合雙打就不舒服是吧?”劉長安看著教室裏逐漸增多的同學,按捺住想把她放在課桌上橫劈豎斬的衝動。


    等下看看萌寵視頻平息下算了。


    “我仔細思考了一下。你剛剛講的故事,其實和你現在的情景也一樣,那些圍繞著你的龍精壺虻,在和你玩耍的時候,遇到手持後宮之主大印的澹澹,也是畫眉深淺入時無的心情吧。”竹君棠說完,滿意地點了點頭,“我結合現實,舉一反三,更加深刻地了解了詩詞的涵義,就問你服不服?”


    劉長安深吸了一口氣,把竹君棠的塑料軟皮卡通文具盒揉成了pvc顆粒和膠泥。


    看著他把麵目全非的文具盒殘骸放在自己麵前,竹君棠想象了一下自己被如此揉搓的畫麵,趕緊背詩:“洞房昨夜停紅燭,待曉堂前拜姑舅。妝罷低聲問夫婿,畫眉深淺入時無。”


    劉長安這才把那堆廢料握成團,丟進了教室後方的垃圾簍裏,他記得那一次自己把她做成風箏射到天上去時,她也能夠瞬間背誦一首詩。


    這其實沒有什麽難度,關鍵是能否把瞬時記憶轉變為長久記憶,成為她自己的知識儲備。


    不過也能夠證明,她確實是有腦子的,就是從不用在正經地方,隻要她不垂死掙紮般地抗拒學習,就能夠大大提高效率,這事兒倒是可以和顏青橙好好探討一下對策。


    這時候顏青橙其他女生一起走了進來,側頭時目光自然地落在後排的邊角,微笑著和劉長安竹君棠點頭打招呼。


    至於竹君棠看到她望過來,就抱著劉長安的頭,要把劉長安壓到桌子下藏起來的動作,顏青橙也隻覺得可愛,並不會介意。


    誰會和一個隻想獨占爸爸寵愛的小女孩計較呢?更何況竹君棠本質不壞,有點任性和驕縱,卻也是環境和出身使然……若有機會,誰想要被生活磨練的成熟,而不是竹君棠這種不諳世事的幼稚?


    當然了,顏青橙也很清楚,竹君棠的幼稚僅僅是在特定方麵的表現,如果有一天顏青橙真的費盡心機成功搶奪了竹君棠的“父愛”,竹君棠未必是顏青橙能夠對付得。


    基於這樣的認知,顏青橙並不打算像那些茶茶費盡心機的行事用上各種手段試圖上位,人貴自知和自足。


    她今天已經收獲了劉教授通過劉長安指使白茴傳達過來的關懷,心滿意足。


    中午下課時,白茴匆匆忙忙地來找竹君棠,多半就是攛掇竹君棠小心顏青橙……顏青橙有些疑惑的是,早上和白茴見麵時,她難道沒有明確表達她的意思?


    還是白茴即便明白顏青橙在意的是劉教授,卻依然把顏青橙當成茶圈的一份子?


    想不明白,顏青橙搖了搖頭,便不再多糾結這事,把時間精力花在劉長安和竹君棠身上,那是維係重要的人際關係,花在白茴身上,難道是為了精修茶藝,好在將來選擇職業時,多一個“茶藝師”這樣的工作嗎?


    ……


    ……


    校辦公樓前,對峙依然在持續,下午沒課的同學們在旁觀吃瓜。


    “紅旗l5,據說要政審才能買,根本不賣給一般人。”


    “扯吧,一汽都那樣了,能賣一輛是一輛。不過這是一個車隊,好像真不是一般人。”


    “l5和l5之間亦有區別,有些五六七百萬,有些據說定製版價格沒有上限。”


    “對麵的相對來說低調一些,但是看到對麵是插旗子的車隊,依然不肯後退半個車身,多半也是硬茬。”


    “怎麽沒人下車?”


    “肯定是既不肯相讓,又不想被我們拍到人臉照發到網上。”


    其實就是這麽個原因。


    秦雅南倒不是怕被發到網上,隻是她在這裏工作,不想引起學校老師和學生們的議論關注罷了。


    剛剛開始遇上蘇眉的車隊,也沒有想這麽多,哪裏知道這麽一小會兒,閑的沒事不去圖書館學習在外麵賣呆的學生來了這麽多圍觀。


    “大姐,你和三太太有什麽過節?”會在湘大校園裏遇上竹家的三太太,秦子思也有些意外。


    身在特殊部門,秦子思對三太太的了解更加深入,尤其關注三太太在湘大的某些行跡動作。


    作為湘南兩所被醜國製裁的大學之一,湘南大學自有其實力,也正是因為被製裁,才讓更多國人了解到,原來這些名氣遠遠比不上某些留美預科學校和殖人大本營的高校,默默地在做了些什麽,承擔著些什麽,又貢獻了些什麽。


    三太太身份特殊,她在上個世紀就開始關注湘大,並且逐年加大和湘大的合作力度,到底是出於什麽目的,秦子思不得而知。


    總之,就現在的情形來看,三太太屬於可以合作和爭取的對象,保持著大陸方麵友好來往的交流態勢,尤其是她掌握的人體生物改造技術,正在和秦子思的部門進行深度合作,秦子思來湘南也有和三太太接洽的任務。


    與三太太在郡沙的第一次非正式會麵,是眼下這種狀況,秦子思可沒有預想過。


    過節?過節太大了,當年要不是陰差陽錯……秦雅南臉上浮現出淡淡的紅暈,要不是陰差陽錯,葉巳瑾,秦蓬等人的命運會走向何方誰也不知道……至於後人裏有沒有秦子思等秦家後代,更是未知之數了。


    這當然是不能說的,秦雅南隻是盯著前方的紅旗l5,“沒什麽過節,這裏不是她竹家的士林官邸,湘大校園不是她擺譜的地方,開輛紅旗l5插兩小國旗,再整個車隊,擱這冒充領導人呢?”


    話是這麽個理……可你的好閨蜜竹君棠在這裏上學,天天都擺這個譜,也沒見你反感過啊?秦子思狐疑地看著秦雅南,她記得因為竹君棠的緣故,秦雅南和竹家三太太原本關係也不錯。


    是不是秦雅南來郡沙以後,發生了些什麽事?


    以秦家和竹家在各自地盤上的名望地位,處理好雙方的關係是很重要的。


    目前兩家的基調是以碩果僅存的老家長作為重修關係的紐帶,下麵小輩多多走動交際,在各地有影響力的領域為對方的合理訴求提供支持。


    竹家在郡沙投資發展過程中獲得了種種方便,秦子思所在的部門競爭到了和三太太合作研究人體生物改造技術,就是互相支持的成果。


    在這樣的形勢下,素來明白事理,胸懷大氣的堂姐,怎麽會如此直接地表露出對三太太的敵意……或者用一個含蓄點的詞:不滿?


    在體製內的大家族裏,這樣和家族主流聲音唱反調,是非常嚴重的逆反行為,如果讓掌握話語權和政治資源的長輩認為你不夠成熟,不負責任,甚至可能失去扶持,在仕途上困頓停滯。


    也就是秦雅南敢吧……秦子思很清楚,老爺子對這位和曾祖母長得幾乎一模一樣的堂姐,寵愛非凡,犯點錯不至於影響到什麽。


    兩個人之間關係變化的原因多種多樣,絕非自己隨意分析就能得出結論的,但值得關注一下。


    秦子思可不想不明不白地被堂姐影響了她接下來和三太太的合作,事涉國家安全和利益,私人恩怨不足為道,秦子思不可能跟著秦雅南的立場,帶上情緒去做接下來的工作。


    “你說的是……隻不過我們也知道三太太的脾性,喜歡擺排場,但考慮到竹家的形勢,她一個三代的孫媳婦要掌控竹家,很有必要維持高高在上的姿態。她畢竟是長輩,要不我們先退一步?”秦子思柔聲勸誡道。


    “郡沙隻有兩個人是我的長輩。”秦雅南可不打算先退,意氣之爭,誰先退了就是敗了。


    今天她先退了,下次再有什麽爭鬥的場合,例如排位啊,床位啊什麽的,就先落下風,對方勢必趾高氣昂不可一世。


    更何況有道是,忍一時越想越氣,退一步越想越虧。


    秦子思歎了一口氣,秦雅南郡沙的兩位長輩,當然就是她的父母了,這是在暗示郡沙是她的主場,三太太沒有資格讓她退讓嗎?


    秦雅南拿出手機,拍了對峙的場麵,然後發給了劉長安。


    “發給劉長安幹什麽?”秦子思有些不解,是想讓劉長安來幫忙壓陣嗎?


    “讓他知道這位三太太氣焰囂張,一回郡沙就欺負人,讓他心疼我。”秦雅南看著手機,按了按胸口,不禁脫口而出。


    秦子思頭頂和心裏都浮現出了許許多多的問號,這是什麽操作?


    意義何在?


    讓我們的表弟心疼你,這就能解決問題了嗎?


    秦子思不禁想起了常常在電視劇裏看到的場麵,妻子和小妾吵完架後,千嬌百媚的小妾哼哼唧唧就撲到老爺的懷裏:老爺,她欺負我,我不活了!


    關鍵是,姐姐你哪裏受欺負了!


    車子突然動了一下緩緩往後退,秦子思和秦雅南回過神來,隻見一輛身形巨大的黑色suv正頂著對峙的兩輛車,似乎打算硬生生地從中間擠過去。


    哪裏來的瘋子?


    蘇眉的紅旗l5紋絲不動,穩穩抓地,秦雅南的賓利可沒有經過各種防彈防爆改裝,隻是普通的跑車,一下子就被那輛野獸般的黑色suv頂的偏了頭。


    秦雅南反應過來,她可不打算和這種瘋子對峙,連忙倒車後退,事後再找這輛suv的麻煩也不遲。


    趁著秦雅南後退,那輛suv衝過兩車中間揚長而去,司機還從車窗中探出頭來,朝著兩車比劃了一個中指。


    “李洪芳!”秦雅南氣的被安全帶勒成雪崩山裂。


    有一次李洪芳給上官澹澹送了車香檳,當時秦雅南覺得自己應該出錢,不能讓外人破費,結果李洪芳居然問秦雅南是不是上官澹澹的母親!


    當時秦雅南就懷疑李洪芳是蘇眉的人,現在看來果然是一夥的,隨著蘇眉的回歸,她們那幫人自然氣焰囂張起來!


    秦子思也被這囂張暴躁的女司機給氣到了,秦家人不喜惹事但從來不怕事,更何況這裏還是郡沙!


    秦子思看到堂姐拿出手機,準備先看堂姐怎麽處理再說,少不得先查下車牌再找人,這已經是交通肇事的級別了,更何況秦子思身份特殊,往事涉國家安全案件的罪名上靠,不嚇死她?


    這麽想著,秦子思目光炯炯地盯著秦雅南發信息,卻隻見秦雅南又是發了一條信息給劉長安:她和李洪芳一起欺負我!


    感覺到秦子思的目光,秦雅南回過神來,有些不好意思地把手機收了起來,瞧著對方的紅旗l5似乎也被轉移了注意力,正在挪動整個車隊,秦雅南也不再堅持,打偏車開了出去。


    秦子思卻晃了晃頭,確認了自己剛才沒有看錯,有些茫然地盯著身旁熟悉而陌生的堂姐,小時候那個看到家裏兄弟姐妹被欺負了,一馬當先就衝上去的堂姐,怎麽變成了那種隻會扭著身體往老爺懷裏擠還哼哼唧唧的小娘們?


    更讓秦子思無法理解的是,就算你變成了個隻會撒嬌告狀的小娘們,怎麽找的老爺是你表弟啊?


    找劉長安撒嬌告狀真的有用?


    他能幫你出氣?


    還是單純的隻是想撒嬌,滿足他心疼你的需求?


    帶著滿頭疑問,秦子思隻明白了一件事情:下次辦案查事,還是別帶堂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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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種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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