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山的內部整個山腹都被挖空,裏麵修建了一座超級奢侈又簡陋的宮殿,說它奢侈,是這裏到處鑲金綴玉,垂掛瓔珞金燈,弄得珠光寶氣,說它簡陋,是因為主人實在是不會設計,建築風格還是四五千年以前的那種,內部高有十幾丈,空曠蠢大,隻在牆壁上刻畫著許多壁畫做裝飾,大部分都是上古仙人爭鬥的場麵,也被施了魔法,隻要有人留神觀看,便要被吸入壁畫世界當中去,非得經過主人解救釋放不能得脫。


    時隔數年不見,檮杌比當初更加的英俊健壯,而且氣質也更深沉凝重了百倍,嶽清能夠感受得到,他的道行法力也比當年增進了不少,一雙眸子裏精光閃爍,很顯然他坐在這裏已經知道嶽清來了,因此並沒有顯露意外。


    他正在跟兩個人在一個巨大的石榻上談話,看那樣子似乎極為重要,因此隻衝大家略為招呼示意,讓侍奉在一旁的冥聖徐完也過來和白骨神君一起招待。


    冥聖徐完也是由鬼仙修入地仙,道行比姬繁深了何止十倍,魂魄之軀凝練得跟常人毫無異處,隻是麵色灰敗,死氣逼人,穿了一身白麻道裝,頭戴麻冠,表情陰冷,笑著命童子向眾人奉茶,又平添幾分陰森,讓人看心底發涼。


    此時檮杌所在地石榻上,還有兩個人,其中一個是個僧人打扮,身穿黃色僧袍,滿臉笑容,便跟畫上的大肚子彌勒佛一樣,脖子上帶著一圈拳頭大的黑色法珠,手腕上也帶著一串拇指大小白色骷髏頭的念珠,此時盤膝坐在那裏,笑嗬嗬地看著別人說話,拇指緩緩地撥過一個個骷髏珠。


    另外還有一個十五六歲的美少年,頭戴紫金冠,身穿五雲衣,貴氣十足,仙衣飄渺,手腕足踝上俱戴著一枚金環,背後還放在一個大葫蘆,渾身不帶一點邪氣,麵容恬靜優雅,正在跟檮杌論道:“佛家也說,世上有因有果,有生有滅,可見但凡萬物出生,最終俱要毀滅,生不足喜,滅不足悲,此乃自然之道。佛陀既生,亦要壞死,佛陀不生,方能不死,他既不生,如何服我?但明此理,佛法不足為懼。”


    五淫尊者劉獨和毒手摩什俱都認得那大和尚便是當今天邪教三大巨擘之一的哈哈老祖,向來跟自己師父軒轅法王並稱,卻都沒見過那少年,看他竟然能跟哈哈老祖相對坐而論道,俱都不知從哪冒出來這麽一位高人,便小聲向那徐完詢問,徐完小聲說:“這位前輩,道號沙神。”


    眾人聽完,心裏都咯噔一下,齊齊肅然起敬,再看那麵容和藹的美少年時,目光裏全都充滿了敬畏,沒想到這人竟然便是魔教中赫赫有名的沙神童子!赤身教主鳩盤婆的師兄,久居西昆侖星宿海,極少露麵,法力之高,不可想象,比鳩盤婆還要強上一截。


    嶽清見沙神童子在這裏,也是吃了一驚,左手端著茶杯喝茶之際,右手在袖中迅速推算,心神剛動,那沙神童子便轉頭向他看了過來,雖然隻是很隨意的一瞥,卻讓嶽清有一種寒透心肺的恐懼感壓抑不住地充滿全身,那沙神童子隻看了他一下,便又轉過去跟哈哈老祖說話,嶽清在袖子裏攥緊了拳頭,心說這魔頭真個厲害,自己隻一推算他,就能立刻被他感應到!


    哈哈老祖跟沙神童子論道,檮杌的道行比之這兩人還要差上不少,也插不上嘴,隻是聽得多說的少,思及當初在洞庭湖底,本不到出世的日子,若是等到自己從幼兒長到成年,法力達到巔峰,今日便可跟這兩人平起平坐,甚至還有過之,哪裏用得著想如今這樣連說話都陪著小心,可恨當初被嶽清打斷成長,又毀了原來的千年古屍法體,法力降了一個層次。


    思及此處,他便恨恨地往嶽清這邊看過來,嶽清可不怕他,迎著他看過去,點頭微笑。


    五淫尊者覺察到他那充滿恨意的目光,想要開口,又因哈哈老祖和沙神童子在那裏說話,不敢開口,暗地裏琢磨:沒想到這檮杌竟然有如此本領,把哈哈老祖和沙神童子都請了出來,難怪他不怕嚴媖姆,敢這樣大張旗鼓地召開什麽天屍大會,自己之前說過要給雙方調解,如今看他這等氣焰,想必是不肯依從的。


    他願意居中調解,首先是嶽清殺了屠龍師太,跟峨眉派作對,讓他覺得同仇敵愾,可以聯手對付峨眉派,另外一個就是他跟金身羅漢法元有些交情,自認為跟五台派之間有些香火之情,所以才想給雙方化解仇怨,如今見檮杌這等聲勢,心裏便又開始打起另一番主意。


    那檮杌瞪著嶽清,氣勢越長越高,除了哈哈老祖和沙神童子還能在那裏旁若無人地說話,其他人全都汗毛倒豎,汗出如漿,黑醜想要說話,張了張嘴,嗓子裏卻沒有發出一點聲音,他心中不禁大是後悔,早知道這樣,當初就不在父親麵前領這個苦差事了,寧願在魔宮之中修煉,這裏全是揮揮手就能讓他形神俱滅的高人,壓力大的讓他承受不了。


    就在大家以為檮杌要出手殺人的時候,一團黑煙從宮外飛進來,落地現出一個身材高大的怪物,隻見他通體都是墨綠的死皮,緊包著嶙峋的骨骼,一雙手臂長垂及膝,十指又長又尖,仿佛鳥爪,臉上坑坑窪窪,一對鼻孔向兩邊豁起,兩隻火眼金光亂閃,徑直飛進來向檮杌鞠躬,沙啞著嗓子說:“我們在星宿海北岸發現了那賤婢的蹤跡,追捕時候,那賤婢的無音神雷炸開一處昔年長眉真人的禁製,將裏麵關著的血神君鄧隱師徒放了出來,吃血神君一記血影神鞭,打傷在地,我們將賤婢用魔法禁製,押了回來,哪知在半路上又被她施展玄門秘術,假死脫身之法逃走……”


    “廢物!”檮杌大怒,“那薑雪君當日就已經被我燭龍燈燒傷了元神,元氣大損,連嚴媖姆老婆子的嫡傳遁法也施展不出,便這樣你們竟然還是讓他給跑了!”


    “她竟然把血神君給放出來了?”沙神童子頗為驚詫,隨即笑道,“真乃是天意啊!”


    檮杌是前古凶屍,不知道血神君的事跡,便問道:“那血神君鄧隱是何許人也?”


    沙神童子笑道:“此人當年跟我師祖的女兒結成夫婦,算起來我還要叫他一聲師叔,所修法術卻不是我們這一脈,而是得自我師伯祖,當年從石神宮中得來的那部魔教無上秘典血神經。傳說他當年神功還未煉成,便被他師兄長眉真人任壽用兩儀微塵陣捉住,押往西昆侖囚禁,那長眉真人法力也真高明,這些年我們魔教之中許多人都在尋找其蹤跡,俱都不得其門而入,很多人都確信他已經在兩儀微塵陣中形神俱滅了,沒想到今日竟然被那薑雪君無意之中用無音神雷破開了禁製。”他看著嶽清笑道,“此事之因,還多虧了嶽掌門,怪不得我師祖說你我魔教福星!”


    嶽清隻知道沙神童子有個師祖是魔教中的長老,每七百二十年開關一次,法力高到不可想象,自己非但推算不出他的真名實姓,連那鐵城山在哪也算不出來,聽沙神童子這樣說,頗有些受寵若驚的感覺:“令師祖竟然也知道世間有我這麽一號人物?”


    沙神童子道:“我師祖靈感微妙,觀宇宙乾坤如同掌上觀紋,無論是東海裏魚遊蝦戲,還是昆侖山落葉飛花,全都在他老人家心念之中。上次見他老人家時,曾經提起過你,說你實在是我魔教的福星,讓我盡量不要殺你,我那時聽了還不以為然,今日一看,師祖果然是深知灼見,檮杌道友在此地開創山門是你的功勞,鄧隱師叔今日脫困亦是你的因果,隻不知你今日特地從五台山千裏迢迢地來到這裏,u看書. 又要給我們帶來什麽意外之喜。”


    檮杌還是擔心薑雪君,從懷裏拿出一枚古銅令牌:“白骨,徐完,你們拿著我這搜天掠地神符,去幫助穀辰一起捉拿薑雪君,她現在受了重傷,跑不遠,務必要將她給我捉到,生死無論,若再逃走,就幹脆讓她形神俱滅!”


    沙神童子道:“不必如此麻煩,這周圍方圓三千裏之內,一切飛禽走獸皆如與我對麵,那薑雪君借用一道嚴媖姆的靈符往天山方向逃走了,那靈符上還有一道嚴媖姆給她留下的字柬,說是已經為她安排好了退路,讓她往北天山去,尋找長白三老相助。”


    眾人俱都驚歎於沙神童子的法力,那邊檮杌還是把古銅令牌遞給了白骨神君,命他和徐完,跟隨穀辰,以及還在外麵追蹤的雪山老魅七指都芒,四大地仙級高手一起往北天山去捉拿薑雪君,並且立下嚴令,若還不能拿到人,回來必定重罰。


    五淫尊者這時候忍不住問:“那薑雪君不過是地仙,咱們這裏哪一個也不懼她,隻是她那師父嚴老婆子厲害,跟極樂真人李靜虛一樣金仙修為,馬上便要肉身飛升,咱們害了她的徒弟,日後被她找上門來,不知聖君可已經有了應對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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