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是氣候炎熱,但夜晚星空下的草原卻涼風習習。土墩部邊那個隻有數畝大的湖邊,此刻走來了一位身材頎長的青年,朦朧的月光下,卻看不清他的麵目。青年見村裏靜悄悄的,竟連守衛都打著盹,隻有廣場中央的那堆篝火還烈烈地燃燒著,於是緩緩向一個低矮的石屋走去。


    青年正是匆匆返回部裏的陳衝。他略一施放魂念,就感應到屋內有一男一女兩個氣息。女的明顯是阿蓮姐的氣息,而男的似乎是小時經常欺負陳衝的那個石頭子,卻不是木叉阿哥。


    陳衝沒有驚動他們,又向另一個低矮石屋走去,立刻就感應到阿母大人的氣息。他悄悄掀開獸皮門簾,往裏看去,隻見阿母大人瘦小的模糊身影,曲倦在一張獸皮地毯之上,已經入睡。但阿母大人仿佛睡得並不安穩,身軀不時抽動一下,似乎正在做著惡夢一般,喉嚨裏發出含糊不清的聲音。


    陳衝沒敢驚動阿母大人,隻是輕叫了一聲:“阿母……”便喉嚨一哽咽,說不出話來。


    半晌,他才輕聲說道:“阿母大人,你別擔心,土圪拉會將木叉阿哥救回來的,你不會孤單的。”


    他在阿母門口又呆了半晌,便穿過廣場,向祭台後方的一座獸皮帳篷走去。正在這時,他神念魂念同時一動,頓時站住腳步,目光炯炯地望著那座獸皮帳篷門口。


    “土圪拉,陳衝,你悄悄回來,不隻是為了看望阿沙母阿母大人吧?是為了調查陳木叉失蹤案嗎?”


    帳篷門口處突然傳來一個既熟悉而又溫婉動聽的聲音,陳衝一聽之下,渾身頓時一震,發了一陣呆,就往帳篷走去。


    走到帳篷門口不遠,已然看見月光之下站著一個俏生生的麗影,顯得特別恬靜而單薄,正向他這邊望來。陳衝不由自主地上前向她大禮參拜起來,說道:“參見森林祖母大人,在下除了看望阿母大人,確實還有調查木叉阿哥失蹤案之意。”


    森林祖母並沒有象慣常那樣帶著麵巾,也沒帶其它飾品,在月光下顯得纖塵不染,那俏生生的恬靜模樣,更是令人覺得心甘如怡。這種直接相見的方式,與上次自己貿然闖入她的帳篷裏看到她洗浴,讓陳衝心裏充滿一種異樣的親密感覺。


    森林祖母淡淡說道:“土圪拉不必多禮,你起來吧。有話跟本祖母說,還是進屋來吧。”


    說著自顧轉身進了帳篷。帳篷之內點了鬆明,還是很亮堂的。森林祖母見陳衝呆呆地望著她,便道:“你是不是感覺很奇怪,本祖母沒有帶麵巾就接見你了?”


    陳衝囁嚅地道:“是的,祖母大人。在下一直不敢忘記當年的誓言,祖母大人相信在下,以真容接見,這是在下的殊榮。”


    奇怪的很,陳衝麵對著同樣姣美而有時性情多變的冷豔的森林祖母大人,卻沒有了四年前見她在祭台之上施法和洗浴時的那種原始衝動,也沒有象在別處一見到美貌女子就想占有的那種邪念。森林祖母的莊嚴、冷豔而清純無比的麵容,讓他感到可望著而不可及。


    此刻森林祖母也不隱諱,依然淡淡地道:“確是如此。你是見過本祖母真容的第一位男子,本祖母自然應當給你這個殊榮。這幾年陳衝都還好吧?僅數年不見,你的修為已從二層進階到七層,修煉之快,遠超本祖母。本祖母祝賀你了。”


    陳衝躬身道:“雖然頗有一些曲折,但一切還好。多謝祖母大人的祝賀。”


    “當年本祖母承諾於你的,也都兌現著,你不用擔心。”森林祖母背對著陳衝,緩緩說道。“陳阿沙阿母大人與村中女子阿蓮,這幾年不斷給部眾行醫送藥,並且送藥範圍擴展到其它村落,這等異端舉動,嚴重損害了部落巫道尊嚴,本祖母也是睜一眼閉一眼,並沒有予以追究。年前相鄰部營一位祖母大人還到本祖母這兒投了她們,要求懲治邪醫,處以火梵之刑,維護巫醫正統,也被本祖母壓製下了。隻怕日後事情暴露,本祖母也要遭受牽連。”


    陳衝聽了,就要匍匐於地,但森林祖母玉腕一抬,一股力道立刻阻止了他下拜之勢。他即躬身向森林祖母行了一禮,動容道:“祖母大人大恩大德,陳衝隻能日後再報。”


    森林祖母這時轉過嬌軀,望著陳衝蒼白的麵孔,輕笑道:“那倒不必。你不是曾說,巫道即是天道,巫道要普濟黎民蒼生麽?本祖母想想,此言卻也沒錯,與巫道本源並不衝突。本祖母所做事情,也並非為你陳衝個人的。”


    陳衝立即說道:“如此土墩部的黎民都要感恩蘇蘭祖母了。”


    “蘇蘭,咯咯,好久沒有人這麽叫我了。”森林祖母神色一動,一雙烏光盈盈的美目盯在陳衝臉上,又道:“在部落中,你是第一位叫我真姓名的人。咋一聽到有人呼我真名,還真有一種奇異的感覺了。”


    陳衝笑了笑道:“祖母大人天生麗質,稱你為蘇蘭似乎更適合一些。對了,大人剛才提到阿母大人日後恐怕會有災禍,不知大人有何化解之方?”


    “無妨,陳衝不必擔憂。”森林祖母又轉過身去,隻將婀娜的側影留給了陳衝。“本祖母為你阿母占過一卜,你阿母隻是有驚無險,另有高人相救的。倒是本祖母卻算不清楚自己日後的命運……”說到最後這句,森林祖母聲音低了下來,似乎有些幽怨之感。


    陳衝緩緩道:“祖母神卜,遠近聞名,曆來是分毫不差。祖母即說阿母大人無事,陳衝自然放心。至於自己的命運,又何必多去關注,徒增憂煩。在下也曾研究過數日術數麵相之術,此術與祖母大人的占卜之術頗有共通之處。祖母大人放心,在下觀祖母大人麵相,一切均能逢凶化吉的。”


    森林祖母一聽,不禁轉過身來,對陳衝笑了一笑。陳衝被她這一笑,立刻呆立當場,怔怔地看著她如花容顏,說不話來。


    “你倒學會寬泰人心了。好吧,本祖母就信你之言。”


    陳衝又道:“對了,祖母大人是否知曉在下木叉阿哥失蹤之事?”


    森林祖母沉思片刻,即道:“陳木叉是年前新進的力士,本部蘭波子和陳木叉兩位力士,均已在同一晚上神秘失蹤。那晚本祖母正在專心祝禱,並未施放魂念,故而未能發現部中有何異象。兩位力士失蹤之後,部落著實有一段不安定的日子,簡直是人心惶惶,本祖母也夜不能寐,日夜用魂念監視部裏內外。但此後卻什麽也沒有發生,一切又平靜了下來。隻是這三四年來,各部各營失蹤的力士為數不少,已引起阿連部長老會的憂心。”


    陳衝點點頭道:“祖母大人所述情況在下均已知曉,在下此次返村,隻是證實一下木叉阿哥是否失蹤。在下業已查明,失蹤人口均被一個邪巫組織所掠,關在一個叫‘銷魂窟’的地方。此地離阿連部隻有百裏之遙,可見該組織十分猖獗。而被掠之人,有一部分已被祭煉為煉屍,用於對敵。”


    森林祖母一聽,不禁花容一變,驚疑地道:“果有此事?”


    “此事千真萬確,隻是不知木叉阿哥是否還活著。”陳衝道。


    森林祖母道:“本祖母昨日尚為蘭波子和陳木叉占卜,兩人目前仍然無恙,土圪拉不必擔心。隻是如何才能救出被掠之人,uu看書ww.uuanshu.om才是當務之急。”


    陳衝沉吟片刻,道:“救人之事,在下自會想出辦法。在下隻請祖母大人暫時為此事保密,以免邪巫組織狗急跳牆,殺人滅口。”


    “這個不是問題。”森林祖母美目盯著陳衝,俏臉不禁現出一種複雜之色,半晌又道:“陳衝,你真是長大了,比之本祖母見過的部落中的其他男人都來得強。”


    陳衝也盯著森林祖母的眼睛,微微一笑,道:“多謝大人誇獎。在下救兄心切,今夜就此別過。隻是……”


    森林祖母微笑道:“陳衝放心,本祖母不會告訴阿沙母你已回部裏看過她了,免得她掛念於你。但本祖母會告訴她,你在外麵很好,並已得高人指點,成為覡士了。你阿母大人聽了一定十分高興的。”


    陳衝向森林祖母躬身行了一禮,道:“如此在下就放心了。在下先行告辭,日後,日後……”


    “你去吧。”森林祖母將玉腕一揮,背過身去。“日後本祖母自會照顧好你阿母大人的,陳衝不必擔心。”


    陳衝見此,不再猶豫,立刻起身走出帳篷,披一身月光,一陣風似的向某個方向疾奔而去。


    而在帳篷之內的森林祖母大人感應到陳衝已然去遠,氣息已然消失無蹤,不禁轉過身來,悠悠歎了口氣,喃喃祝禱道:“蒼茫天地兮,神靈所居。敬之至誠兮,德誌並堅。修遠悟行兮,唯吾所盼。摒魔驅邪,正心乃成。烏絲達摩斯邪,烏絲達摩斯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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