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弋仲哪裏聽說過這樣駭人聽聞的說辭,與其說是震驚,不如說是徹底懵了!


    她這是天底下最大的毒婦嗎?!竟然連自己的親生父親也敢輕言弑殺?!


    可她的話也明確指出了,她已經是自己的女人了!


    既然已經是姚氏部族的女人,那麽確實就應該隻站在自己和姚氏部族的立場來考慮問題,這點也完全沒有錯!


    如果自己真的站在部族的角度要去殺了她的父親,那麽她也會毫不猶豫去親手殺了她的父親賈匹,因為她是在為自己的夫君,自己的男人,和她所嫁的部族做正確的事!


    可這人是賈匹啊!


    是她的父親啊!


    她怎麽能說出這樣一番無父無母,沒有倫常的話來呢?!


    但不知道為什麽,就是因為賈香雲的這番話,原本壓抑在姚弋仲心頭對賈匹的恨,還有各種摻雜在一起的怨毒,都因為賈香雲的這番違背常理的話,漸漸冷靜了下來……


    所謂嫁雞隨雞嫁狗隨狗,這就是女人的宿命,而大族之間的婚姻嫁娶,更是把這種殘酷發揮到了極致!


    雖然說大族之間的婚配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加強相互之間的聯係,但也往往會因為雙方交惡而殺死對方嫁過來的女兒來發泄自己的怨恨!


    甚至很多時候,為了向更加強大的強者投誠,許多大家族就會立即殺死那些被強者厭惡家族的女兒,以此來證明他們跟隨強者的決心和忠誠……


    這樣的事,或者更加殘酷的事,在這個世間,其實並不罕見,更不是什麽駭人聽聞的事,反而是屢見不鮮地出現在表麵光鮮的大族之間……(在島國日本的戰國時期,也有一個叫齋藤歸蝶的女子,她的父親人稱美濃國之蝮蛇,他要把歸蝶嫁給織田信長的時候,歸蝶曾經問過她的父親:聽說信長是個傻瓜,你為何還要將我嫁給他?齋藤道三隨意地回答道:如果他真的傻,你就替父親殺了他,幫我奪取他的尾張國,沒想到歸蝶卻對著自己的父親拔出了匕首,並且嚴肅地說道:“我嫁給了信長,那就是信長的女人,難道父親不怕女兒拿著這把匕首來殺了你嗎?!齋藤道三聽後,不僅沒有生氣,反而哈哈大笑道:“真不愧是我蝮蛇的女兒啊!”)


    賈香雲此時的這番話,是不是發自真心,姚弋仲不知道……


    但他清晰地從賈香雲的眼睛裏看到了堅強和決絕,她絕不是說說的,這樣的女人,這樣獨立果敢的女人,他姚弋仲今生從未見過,也從未想過,有一天他會被一個小女人的氣勢所壓倒,所折服……(鄭重聲明:本人不是提倡這種弑父的思想啊,隻不過是述說了一位島國婦女在亂世之中的特立地獨行,當然這個故事也從另一個側麵告訴我們,政治婚姻裏,嫁出去的女兒除了有可能會幫助娘家去做間諜,卻也有可能會幫助夫家去謀奪娘家……)


    賈香雲也不知道從何時起,她的手中就出現了一把透著寒光的匕首,並且已然擱在了自己白皙如玉的脖頸之上,含著奪眶欲出的眼淚,一字一句地說道:“若是夫君想殺的隻是妾身,那更不須要夫君親自動手了!”


    姚弋仲趕緊一把抓住了賈香雲的纖手,並且奪去了她手中的匕首,這一拉一扯之下,兩人的距離卻是更近了……(順便說一句,齋藤歸蝶最終也沒有弑父,反而是她替父報了仇,並且成為日本民眾敬仰的戰國“三夫人”之一,而本人也相信賈香雲會比歸蝶更優秀,再申明一次,我不是喜歡日本戰國史,而是僅從觀察者的角度在綜合各種情況加以參考。我更堅信,在日本那樣的彈丸小國裏能出現這樣的奇女子,更何況是我巍巍中華呢?!)


    是怨?


    還是恨?!


    賈香雲也不知道,自從她剛才說出那一番弑父的話來,這內心又如何不傷心?不難過?


    而把她逼到這一步的,又何嚐不是這個正緊緊摟著自己的姚弋仲呢?!


    姚弋仲也不知道該如何麵對懷中的這個女子,她明明是自己仇人的女兒,為何自己的心卻無法對她痛下殺手?!


    是憐愛?


    還是真的動了心?!


    而且是對一個仇人的女兒?!


    就在這個時候,洞房之外的不遠處,一陣喧嘩……


    “快給我讓開!我要見姑爺!”


    而這大叫大嚷的人,不是別人,正是一路急匆匆跑來的裴苞!


    “快讓開,老爺有命令,要姑爺速速去見!”


    裴苞這話一出口,那些個攔著她的丫鬟再也不好阻攔,雖然自家小姐很受老爺的寵愛,但是這等涉及到自家老爺的大事,卻絕不是她們幾個小婢女敢承擔後果的……


    幾個小婢女互相一對視,就迅速退了開去,實在是都沒有膽量敢耽誤老爺賈匹的大事,雖然事後一定會被小姐責罰一頓,但比起激怒了老爺賈匹,那可就要輕的太多了……


    所謂兩相受害取其輕,小婢女們到底是賈香雲一手教導出來的,都是知道該如何明哲保身的,所以雖然退到了一邊,但也一個個用大聲呼叫來通知一下自家小姐和姑爺,也算是盡到奴婢的本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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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賈香雲和姚弋仲自然也聽到這番嘈雜,賈香雲便一把推開了摟著自己的姚弋仲,羞紅著臉說道:“既然父親找夫君有急事,夫君還請以大事為重,切莫不可兒女情長……”


    這番話從一個弱女子口中婉婉道出,聽在男人的耳朵裏卻又是一番難以自製地衝動,一時竟是更加不想放她逃開。


    姚弋仲一把抓住了賈香雲的纖手,再次用力將她拉回,也不知道為何,竟是脫口而出道:“嫁給我,你是否怨恨?!”


    “妾身怨過自己的父親!”


    “為何?!”


    “夫君是羌人,而我是晉人,父親將我嫁於夫君,實乃明珠暗投!”


    “既然如此,為何你還要嫁?!”


    “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不敢不從!”


    “那你可恨?!”


    “父親說夫君是大英雄,大豪傑,是可以成就一番驚天動地的大事業之人!”


    “你信嗎?!”


    “我更信自己的眼光!”


    “哦?!”


    “夫君是要我說一些阿諛奉承的話嗎?!那如此,就是夫君看走了眼,香雲不屑此事!”


    “那你為何不問問我為什麽要殺你父親?!”


    “我問了,夫君就可以不殺我父嗎?!”


    “我辦不到!”


    “那既然如此,我問了又有何用?!”


    “嗯……”


    “香雲雖不知道夫君為何要殺我父親,但香雲卻知道,夫君此時切不可魯莽行事!”


    “香雲,你為何不直接殺了我呢?!這樣一來,豈不是簡單了?!你也不用違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那是因為香雲覺得夫君和父親之間必定有誤會,而這誤會必定極大,任誰也無法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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