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州有刺客青天白日在城門刺殺大將軍的消息也在向四麵八方傳開。


    江陵府城門外有些忙亂,兵馬跑來跑去,讓民眾們看的有些不安。


    開春的時候江陵府下三個縣有富戶大族和民眾搶糧種發生了爭執。


    因為都是民眾,縣裏官府和稀泥,結果忽視了亂世裏民眾的絕望,反正沒活路了,也就敢做從沒做過的事了,他們拿起了鐵鏟糞叉,而世家大族也因為亂世蓄養了更多的護衛且配備了兵器,械鬥一瞬間而起,旋即蔓延,多有死傷,震動江陵府以及整個江南道。


    李明華調動了兵馬,幾個衛軍的將領也在,問如果雙方不停怎麽辦?李明華說那就殺。


    為了對民眾表明這不是兵馬逞凶,是她的命令,她親自來到這三縣,親自出麵喝止,當喝止不停的時候,親口下令動手,亂民以叛賊論殺無赦。


    鐵蹄刀槍毫不留情的衝殺,留下一地屍首後,終於震懾了混戰的雙方。


    民亂械鬥雖然製止了,事情並沒有就此結束,李明華沒有給楚國夫人說這件事,但沒多久她就收到了楚國夫人的信,信裏問她殺了人害怕不害怕,擔心她,還給她隨信送來幾片幹花,說這是楚國夫人親手曬的,讓她放在枕頭邊,晚上睡覺不會噩夢。


    雖然已經過去好些時候了,想到這封信,李明華還是忍不住伸手按住心口,感受心的咚咚跳。


    她那麽關心她呢,她也一直看著她呢。


    信上除了關懷還有建議,這件事不能製止了械鬥就算了,必須分出個獎罰,才能真正的解決問題,安撫人心。


    獎罰就是隻問對錯,不問身份。


    世族有錯當處罰,田戶平民有錯也要罰。


    李明華按照這個建議,本已經收的兵馬再次放出去,不過這一次由府衙出麵,在那三個縣嚴查批捕定罪,在被兵馬殺死一批後,又定罪一批人,亦是世家大族平民百姓流民都有。


    江陵府上上下下都緊張了很久,但既然官府定了罪,這個世道還是有官府有律法有規矩道理的,大家也算是心安了。


    不過,到底還是有影響,看到一群兵馬擁簇著李明華出來,民眾們頓時緊張,這是哪裏又出事了?李家的小姐又要去殺人了?


    江陵府的人對李小姐的態度從親切喜愛,變成了敬畏和戒備,手握兵馬的人總是讓人害怕,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


    又一群人跟出來,為首的是胡知府,看到胡知府民眾們稍微鬆口氣,有官府出麵的話就不隨便打打殺殺.....


    「明華小姐,真的不用我來嗎?」胡知府問,神情不安,「畢竟他拿著的是楚國夫人的名帖。」


    楚國夫人是誥命,還是比他們高一級的,作為江陵府的知府,他應該親自接見的,要不然有些不尊重。


    李明華搖頭:「不用了,畢竟不是楚國夫人來了,而且也不是公事,他隻說路過借宿,這是私事,我與楚國夫人也有私下來往,就由我來接待吧。」


    「如此也好。」胡知府終於卸下這副重擔,鬆口氣,看向城外的大路,想到即將到來的這個人,還是愁上眉頭,「這個人也是的,遞上自己的名帖,我們也不是不知道,怎麽就隨隨便便拿出楚國夫人的名帖到處送.....」


    他看了眼李明華,能與下屬們說的話沒有說出來,李明華到底是個未婚的姑娘家。


    未婚的姑娘李明華並非是什麽都不知道,自己馬上要接待的這個男人,是楚國夫人喜歡的一個美男子。


    極其喜歡,喜歡到給了一支兵馬。


    如今這個世道,表達情義不是送金銀珠寶,而是給兵馬。


    招待閨中好友的情人,這種事李明華活了十七年從沒想像過,但,帶著兵馬,離開家人殺入叛軍中,不也是活了十七年的她從沒想到過的事?


    就不要想楚國夫人身為有夫之婦養情人對不對,也不要想這個連小君的行為舉止對不對,更不要想她要不要為了楚國夫人好進行勸誡......


    雖然以私人身份招待,但她跟楚國夫人並沒有真正的私人關係,她不是她的姐妹,更不是她的丈夫.......要記得楚國夫人是一道之主的身份,她隻要看到她身為一道之主做的利國愛民的事就可以了。


    「人來了。」親兵說道,指著前方。


    李明華和胡知府向前看去,大路上一隊人馬轟轟,前方兵馬威武,隊列中彩旗招展,彩旗中擁簇著一輛華麗的馬車,馬車後有長長的隨從車馬,馬兒綴銅鈴,車頂懸風鐸,叮叮噹噹錚錚,如仙樂從雲中來......


    尚未見人,風姿已經讓大路上的民眾都看呆了。


    胡知府麵紅耳赤手足無措......何止是隨隨便便遞楚國夫人的名帖,楚字旗振武軍旗烈烈的飄著呢。


    不知道的還以為楚國夫人或者武都督出行呢。


    「那,那我就先回去了。」他對李明華道,要立刻就跑,又不放心問,「你讓他住哪裏?官驛嗎?我這就讓人都迴避.....不是,我這就讓人收拾好。」


    李明華道:「我問問他再說,大人您先去忙。」


    應該客隨主便的,還問他幹什麽,胡知府有心講道理,但看連小君的馬車越來越近,再不走就來不及了,隻能匆匆先跑了。


    胡知府回到官衙來回踱步,不多時就聽到了消息,李明華帶著連小君住進了李家大宅。


    「哎呀。」胡知府伸手拍額頭,「這,這怎麽說!」


    來報信的親隨還沉浸在連小君的風姿中,暈暈乎乎興奮道:「連公子說,久聞李都督大名,他特意從這裏過,就是想要看看李都督出生長大的地方。」


    話都這樣說了,李明華這個小姑娘怎能拒絕?胡知府有些懊惱,他真不該怕麻煩,就該等著,把連小君拉到府衙來......


    李明華到底是個小姑娘,連小君可是個把楚國夫人都迷住的人!


    但現在再去把人拉出來,就會是不給楚國夫人麵子了.....


    胡知府糾結了一個白天又一個黑夜,第二天要繼續糾結時,連小君走了。


    竟然真是隻借了一宿啊。


    「而且一宿沒睡,坐在李奉安住過的院子外,撫琴,飲茶一個晚上。」親隨神情沉醉,「真是仙人風範。」


    好多人在李宅外聽到了琴聲,美妙的邁不動腳。


    彈琴一晚上啊,還有那麽多人聽,那就清譽無礙了,胡知府鬆口氣。


    李明華沒有送連小君,在他走後,也來到李奉安舊居這邊,神情怔怔,直到有柳枝搖晃打在她的頭上,一下,兩下,三下......


    無風不會柳動!李明華回過神抬頭看去,看到了柳樹上柳枝柳葉中蹲著一個人,神情頓時驚訝:「你....」


    「你是被那傢夥的琴聲迷住了?還是被他的相貌迷住了?」向虯髯問,不用李明華回答,蹲在樹上摸臉,「琴也就那樣吧,臉嘛,你都看過我了,怎麽會被他迷上?」


    李明華皺眉道:「不要說廢話,你怎麽回來了?你去哪裏了?」


    向虯髯從樹上跳下來:「我說我長的好看,怎麽就是廢話了?我....嘶」


    跳下來還沒繼續理論,就吸了口涼氣,身子微微歪了下,旋即他就恢復了神情站直了身子,但李明華還是發現了。


    「你受傷了?」她問,伸手去扯向虯髯的衣衫,「哪裏受傷了?」


    向虯髯揮開她:「沒什麽,一點小傷而已。」


    李明華被推開也沒有再上前,既然他不說,那她就不管了,問另一個問題:「誰傷的你?」


    「就是那個男人。」向虯髯說起這個也是一腔惱火,「摘了他一朵花,到現在還不放過我!」


    那件事啊,李明華想起來了,竟然還在追殺他啊:「可見人家的花的確很珍愛。」


    「珍愛什麽啊。」向虯髯想到那一地的落花,氣的瞪眼,「他是個辣手摧花的惡鬼!」


    摧花花指的是花還是人?李明華看了向虯髯一眼,問:「他要殺了你?不肯跟你和解嗎?」


    向虯髯對她看自己一眼把自己當作花兒很滿意,摸了摸下巴,道:「倒也不是,其實他還救了我。」


    救了他?那到底是有仇還是有恩?到底是跟他相愛還是相殺?李明華聽不懂了。


    向虯髯幹脆利索簡單的一揮手:「不用想那麽多,那個大叔就是腦子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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