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營裏一隊隊官兵集結,也有不少官兵在呆呆看。


    「立刻集合,安康山造反,京城戒嚴。」有軍將厲聲喝道。


    呆呆的官兵們嚇了一跳,什麽?


    「可有朝廷的命令.....」一個將官問。


    話沒說完就被鴉軍的軍將瞪眼喝斷:「全海挾製陛下之前,我們大人就已經察覺先做出了決斷,等朝廷的命令,陛下早就被奸臣害死了。」


    什麽意思?官兵們繼續呆呆,那軍漢將手中的長刀一揮,劈向他們的頭頂:「還不快去集合!守城!要什麽朝廷命令!想死嗎!」


    京營裏除了京兵還有河南道的兵馬,他們原本是對頭,一方跟著全海在宮裏,一方由崔徵調度在宮外,但都被鴉軍廝殺,現在三方又都聚集在一個京營裏,詭異又尷尬。


    而且都作為鴉軍手下的倖存者,當看到大刀劈下來時,那一日的破城闖宮的血腥場麵再次浮現,官將們臉色瞬時煞白,也沒有什麽想法了,立刻轉身跟著鴉軍們亂跑集結,木木的聽從指揮關閉城門,驅散民眾,在城裏城外奔馳宣告堅壁清野,百姓們就近入城池躲避,敢有強行通行者殺,敢有動搖民心者殺,敢有阻擾軍令者殺......


    一時間京城人驚馬亂雞飛狗跳。


    而暮色裏桃苑的宴席剛剛開始。


    高官權貴攜帶穿著華麗的女眷穿行其中,俏麗的宮女們端上精美的菜餚,舞姬們提著燈在盛開的桃花中翩翩起舞,燈影白衣相襯,桃花紛飛,若隱若現恍若夢境,高台上皇帝束腰紮袖握著兩隻鼓槌,親自擊鼓。


    這一刻他花白的頭髮束紮整齊,身形挺拔閃轉騰挪精神奕奕,一陣花雨,羅貴妃輕盈從天而降,彩絹絲帶飄飄欲仙.....


    站在庭院裏坐在樓閣裏的人們歡呼聲如雷,遮蓋了雜亂奔跑的聲音。


    幾個太監跌跌撞撞撲倒在桃苑的地上。


    「不好了!武鴉兒造反了!」


    「京城被占據了!」


    咚的一聲,皇帝的鼓槌沒有落在鼓麵上,而是地上,桃苑裏一陣安靜,旋即尖叫聲四起。


    「不要胡說八道,驚嚇陛下。」武鴉兒穿著鎧甲帶著兵馬大步而來,「造反的不是我!」


    先前他進宮卸甲,穿的是錦袍,再然後陪同皇帝上朝被賜禁衛服,宮裏的人還是第一次見到他穿鎧甲,冰冷黑沉的鎧甲雖然不能掩蓋他俊美的麵容,但讓人望之心寒瑟瑟。


    他身後同樣鎧甲雄壯的兵馬,烏壓壓的如雲。


    這話並沒能安撫到諸人。


    皇帝又陷入呆滯,被羅貴妃等女子們瑟瑟發抖擁簇在鼓下,恍若陷在芙蓉帳中。


    崔征喝道:「武鴉兒,你在做什麽?」


    武鴉兒道:「安康山造反了,率十五萬大軍往京城來。」


    原本安靜的人群響起一片嗡嗡聲,有驚訝有驚懼,但是沒有相信,羅貴妃更是從皇帝懷裏跳起來:「不可能!他怎麽可能造反!」


    安康山怎麽會造反,那樣一個蠢人。


    而崔征聽到這句話,麵對鎧甲刀槍在身的武鴉兒也突然沒那麽害怕了,淡淡一笑:「原來是這回事啊,武都將誤會了,安康山是我讓他進京來的,你不用害怕。」


    武鴉兒看著他:「崔相爺讓安康山怎麽進京的?」


    不待崔征回答,伸手向外指。


    「帶十五萬兵馬,攻城燒鎮,殺官害民?」


    「還有,全海羅適清的名字都懸掛在安康山的大旗上。」


    「他以招討這些逆賊的名義,號令天下共起事。」


    崔征大驚,擠在人群中的羅氏也有好幾個人跳出來。


    「這不可能!」


    「你胡說八道。」


    武鴉兒站在桃花盛開的苑中,任憑嘈雜的喊聲和亂飛的花瓣飄落滿身。


    不可能嗎?


    胡說八道嗎?


    .....


    .....


    煙火在北地的冬寒未褪或者荒涼或者繁盛的大地上騰騰而起,夾雜著響徹天際的哭喊。


    哭喊聲從城池中傳來,但卻沖不出一層層圍城的兵馬,城外遍布屍首,麵容憤怒猙獰的軍漢一腳踩在一個身穿官服的屍首上,舉著手裏的弓弩對準跑出來的男女老弱。


    哭喊聲從大路上傳來,攜家帶口不分富貴還是乞丐的民眾拚命的向前跑,但跑不過身後疾馳的兵馬,兵馬們發出呼喝,手中的長刀隨意的劈下來,一片人或者被劈中倒下或者驚嚇摔倒,被劈中的沒有再起來,摔倒的也沒有,因為馬蹄隨後踏在他們身上.....


    也有城池沒有彌散煙火,兵馬聚集在城外,城門大開,一個官員手捧官帽官服率著一群官吏卑微的走出來,跪倒在為首的將官麵前,將官一揮手,兵馬亂亂的湧入城池,馬蹄聲踏在躲在房屋宅院裏民眾們心上,大人們咬住嘴掩住孩子們的嘴,將哭聲擋住。


    半個北地陷入混亂,而其他地方也有暗藏的湧動。


    福州,福建觀察使被半夜叫醒,披著衣衫走到廊簷下,看著走進來的將官,將官帶著三四人,手裏拿著急報。


    「蔡將軍,什麽事啊?是京城又出事了嗎?」他不解的問。


    「大人看看就知道了。」蔡姓將官麵色晦暗,將急報呈上。


    觀察使接過借廊下燈火一看,麵色驚訝:「啊,安康山這是造反了!他.....」


    他的話沒說完,一把刀刺穿了他的胸口。


    「他不是造反。」蔡將官糾正,一手握著刀,一手按住觀察使的肩頭,「安都督是討逆臣,清君側,大人,你是羅適清的座上客,你也是逆臣。」


    觀察使瞪圓眼,手按住胸口,握著的急報瞬時被染紅:「你大膽.....」


    噗嗤一聲,長刀被抽出,蔡將官將手用力一推,觀察使倒在地上抽搐兩下不動了。


    身後剛發出尖叫的隨從也被蔡將官的人一刀砍死。


    「將這裏的人殺光。」蔡將官一聲令下,門外響起腳步聲,有不少兵馬湧進來,舉著刀槍在院子裏散開。


    漆黑的夜色裏響起了慘叫聲,哭喊聲,廝打聲。


    蔡將官站在屋簷下將長刀插回,一腳踩過觀察使的屍首邁進廳堂:「廖都使猛疾過世,由我代替掌管府道一切事宜。」


    黑夜白天都沒有什麽分別了,異動在大夏的大地上慢慢的發生著,有明浪兇猛,有暗潮湧湧。


    晨光照亮明媚春日的淮南道時,兵馬又如烏雲壓過來。


    烏雲再廣袤也無法一下子覆蓋整個淮南道,他們便分成了一塊一塊一道一道,向四麵八方散去,如手掌拍向大地。


    其中一根快速移動的手指被喝止住。


    「要向哪裏去?」裹在鎧甲內的將官喊道。


    向前沖的一個將官有些不解:「當然是竇縣。」


    聽到竇縣二字,這將官從帽子裏抬起頭,露出齊大用的麵容:「為什麽去竇縣?」


    將官義憤填膺:「大人,你在竇縣的折辱,我們今日必然要全部償還。」


    齊大用臉上的傷疤抽了抽,這是被安德忠打的,僥倖留了疤沒有割去頭。


    「上次大人你帶著人馬到底是少,現在我們多帶人馬去,踏平竇縣。」將官舉手狂吼。


    四周兵將齊聲狂吼,馬匹也跟著嘶鳴,如雷滾滾駭人。


    齊大用拉住了騷動的馬匹:「還是不要了吧。」


    四周的兵將一怔,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不是說我怕了竇縣。」齊大用解釋,「我的意思是先攻占其他的地方,待大勢已成,竇縣不足為懼。」


    所以還是懼?


    「我不是說懼怕竇縣!」齊大用再次喊道,伸手指著京城的方向,「竇縣畢竟是振武軍,雖然我們不怕他們,但是必然要分去更多的精力對戰,戰事才起,如果在一個竇縣折損太大,實在是影響軍心!」


    這個倒也是,振武軍的確比別的兵馬難對付.....


    齊大用鬆口氣,拉下帽子,抽出長刀:「振武軍再難對付,它也難敵天下大勢!大都督的天下大勢!」


    兵將們再次齊聲狂呼,撲向齊大用所指的方向。


    ......


    ......


    光州知府剛顫顫巍巍的走上城牆,就聽到幾個兵士發出喊聲。


    「大人,快看,有兵馬向我們這邊來了!」


    「不是淮南道的軍旗!」


    「是浙西的!是浙西的!」


    光州知府腳一軟靠在城牆上,怎麽那麽倒黴啊!為什麽先來這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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