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樓於是將事情從山上剿匪開始說起。


    隨行的大夫將主簿叫醒,聽武少夫人講故事,故事很簡單,武少夫人一行人遇到了被山賊劫掠的村民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當上山剿匪時同樣是官兵的他們看出了山賊的真正身份。


    「之後的事,有主簿大人知道的,也有不知道的。」李明樓道,「我們來到縣衙被留住,是主簿大人知道的,而之所以來縣衙,是杜威想要把我們滅口,我不得不亮明了身份才讓他有所顧忌,隻能把我們困住不放走,這是主簿大人你不知道的。」


    主簿麵色慘白,被強行回憶當初,似乎下一刻就要再暈過去。


    「杜威和王知要再次裝山賊劫殺我們滅口,我們也將計就計在離開的途中反殺了他們。」


    「為了方便動手,杜威和王知將縣衙的你們都趕出去,城門守衛也換了官兵,這也方便了我們。」


    聽到李明樓講到這裏,主簿想著那日清晨來到縣衙看到的血海屍山,顫聲道:「所以那些都是你們做的,根本沒有山賊?」


    「官和兵為賊,豈不是更該殺?」李明樓沒有回答,隻是問。


    官兵為賊,也不該被他們說殺就殺了,而是當告訴州府,道府,再上還有朝廷有皇帝,他們殺了王知杜威等人,是因為王知杜威要殺他們吧,當然這句話他沒敢說,主簿看著麵前黑傘遮蓋下的小女子,想到當時在血海的縣衙前看著她出現,以為神仙降臨,卻原來是個閻羅鬼。


    「既然沒有山賊,你們還留在我們竇縣做什麽?」他顫聲問。


    還招了這麽多民壯當官兵,現在又用這些民壯來殺官兵,啊,那些官兵,是不是得到消息來抓他們的,所以他們便又要殺官兵,主簿越想越眼神渙散,身子發抖的要坐不住。


    「我們留在這裏,是因為從王知和杜威口中得知,他們做這件事是被別人安排,接下來有更大的動作。」原因很好解釋,推到王知和杜威身上死無對證,李明樓看著害怕自己的主簿,「主簿大人,我不知道淮南道有多少官兵參與其中,我那時也沒有證據讓你們相信,不敢也不能透露半分,但又不能看著竇縣遭到荼毒。」


    主簿不知道聽懂了還是沒聽懂,沉默不語。


    「這些日子其他地方鬧的山賊也都是官兵假扮。」李明樓接著道,「宣武道兵亂也是安排好的。」


    主簿抬起頭嘴唇喃喃想說什麽最終無聲。


    「大人現在不相信我。」李明樓道,「我也不在意大人信還是不信,我留在竇縣做這些事,是為了不讓這些亂兵侵襲,不讓竇縣生靈塗炭。」


    她不再看主簿,轉過身看向城門前方,忽的又轉頭問元吉。


    「來的是從宣武道或者浙西過來的兵馬吧?」


    看,果然她自己根本就不知道來的是什麽兵馬,主簿差點從地上跳起來,無奈沒有力氣。


    這個問題問的是有些古怪,但小姐既然問自然有問的道理,元吉認真的想了想確認:「是。」


    畢竟按照命運,竇縣毀於武鴉兒之手,雖然始終沒有消息,李明樓還是覺得這時候武鴉兒的兵馬應該已經來了。


    「如果有漠北行跡來的人馬,不要直接動手。」她說道。


    元吉明白了,小姐一直讓查漠北振武軍的消息,因為始終沒有消息,他都要忘了。


    「是,我知道的。」元吉道,「在外探查的人都已經吩咐了。」


    李明樓收回視線再看城門外:「亂軍襲來,竇縣上下當同心竭力,我等身為大夏官兵,當以安國護民為己任,扼險平賊。」


    四周護衛齊聲應是。


    其間還有縣衙的幾個官吏,其中就有先前對被關起來的主簿施禮問好的,此時見主簿坐在地上他們低頭當沒看到,適才李明樓和主簿說的話沒有避開他們,他們聽的麵色發白,恍然又驚恐。


    四周激揚宣誓,官吏們有些不知所措,他們之所以順從沒有抗議武少夫人掌控竇縣,是因為他們日常做的都是民生文事,對於跟上級公文來往啊兵事都無關,這些事跟他們無關,所以裝作什麽都不知道。


    那現在竇縣要跟官兵打起來了,跟每個民生都有關係了,該怎麽反應?


    李明樓沒有等他們反應,有其他的事等她安排:「現在的對戰還不是關鍵,這七百人之後還會有更多的兵馬襲來,攻城會持續很久,我們肯定要被圍城,城內的供給要控製了,我們現在有多少人?能撐多久?」


    這就要根據人口儲備來統籌,需要知道多少人,根據儲備物資的數目,來計算用度,人又分老中青少,分男女幼兒,分兵丁和民眾......


    元吉可記不住這些,也不是一時半時能理順的:「我讓人.....」


    來查這句話還沒說完,一旁有幽幽的聲音響起:「竇縣新民加舊民有五萬左右的,現在官糧倉已滿,各家各戶都有存糧,另外商人離開時留下了封存的米糧,但由於有近三萬的人口是新增的,其中一多半依靠武少夫人的施粥過活,那麽按照一個青壯的口糧來算,竇縣可以撐一個月。」


    城門上安靜,李明樓循聲看去,見是站在人後的一個瘦小的官吏,她雖然住在縣衙,但除了主簿,跟其他人並不熟,對這個小吏沒有印象。


    小吏嘴唇蠕動,聲音嘀嘀咕咕含糊說算青壯也不對,民和兵的口糧要區分等等一個接一個的數目蹦出來,但他揣著手神情呆呆垂著眼,似乎並不是在回答李明樓的話,而是自言自語。


    身邊的小吏們神情不安,有人踢了他一腳。


    這官吏啊的一聲停下報數,有些茫然的看向身邊的人。


    「你在縣衙做什麽的?」李明樓問。


    「我是做倉使的。」聽到詢問,小吏順口答了,答完了才反應過來是誰問,頓時緊張不知所措。


    倉使,是管理倉庫的不入流的小吏。


    李明樓點頭:「將官府軍營物資全部交給他,如何用度的安排一切聽從他,包括我們的。」


    元吉應聲是。


    「有勞大人了。」李明樓屈膝施禮。


    這是對小吏的道謝。


    這就大人了?小吏呆呆,其他人神情驚愕,連坐在地上的主簿也看過來,所有的物資都交給這個小吏了?


    她不認得他,連他是做什麽的都不知道,就憑這含含糊糊嘀嘀咕咕的一段話一些數字,連核查都沒有核查,就把整個竇縣的物資都給他了?還有武少夫人的全部物資。


    武少夫人的物資在大家眼裏就像聚寶盆一樣取之不盡。


    就交給他了?


    這個武少夫人是不是瘋了?


    齊大用是要瘋了,氣的。


    他站在死去的兵士前,牙咬的咯吱響,發出竇縣竇縣的聲音,就像竇縣變成一根骨頭正在被他狠狠的撕咬。


    「大人,我們再去一批質問......」一個兵士建議。


    話沒說完被齊大用一腳踢開。


    齊大用將身後丈長的大刀揮動嘶吼:「質問個屁,我們立刻馬上,攻城!破城!燒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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