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縣境內境外的人馬跑動了幾次,李明樓得到了肯定的消息,浙西沒有氣勢洶洶的兵馬過來,光州府淮南道也沒有兵馬再來。


    竇縣縣衙和軍營的祝通反而接到了光州府淮南道的誇讚和勉勵,還訓斥其他鬧了山賊的州縣,讓他們像竇縣學習。


    其他州縣不情不願的派人來看,看完了之後立刻把無所事事的流民逃荒的難民都送來了。


    天氣越來越冷,粥缸前排隊的人也越來越多,彎彎曲曲似乎沒有盡頭。


    主簿站在城門上看著這隊伍有些氣喘,他的視線再看向前方,暮色沉沉中有一大片建成以及正在建造的房屋,恍若又是一個城池。


    確切說的確是城池。


    在這些房屋的外,已經有城牆在建造了。


    因為有人跑去縣衙找武少夫人哭訴,說到這個,主簿認為都是那個向虯髯帶起的不良風氣。


    向虯髯明明犯了錯,卻對武少夫人花言巧語,哄的武少夫人不怪罪他,反而賜他金銀酒肉。


    向虯髯拿著這些酒肉無所事事,每日召集一群人吃喝玩樂,把城裏的風氣都帶壞了,再有新來的人念頭不再是當民壯或者找工作,而是絞盡腦汁想著怎麽去向武少夫人討換金銀酒肉。


    現在大家都知道有些事直接找武少夫人更快,武少夫人跟官府不一樣,很好騙。


    那個人就是這樣,跑來跟武少夫人哭訴他們生活在城牆外,被竇縣的民眾視為外人。


    「少夫人,我們家男人和兩個兒子都去當民壯了,一個兒子已經穿上了兵服,跟著祝大將軍巡查呢。」來人跪地用自己家鄉的語言哭的抑揚頓挫,「我們是真心實意的做了竇縣人。」


    被人高呼哀求幾聲就撒酒撒糧的武少夫人,更是見不得人哭,立刻讓元吉找主簿說要修個城牆,把這些新建的地方圍起來,竇縣變成內外城之分,大家就都是一樣的了。


    當然,武少夫人更不會為難官府:「隻要主簿大人同意,錢我來出。」


    真是長在內宅的婦人啊,這不是修自己家的牆頭啊,修城牆歷來是大工事,要調動無數的民夫,修一次城牆可以用百年,可不是一個人的財力能供給的。


    武少夫人便又給他出了個內宅婦人的主意:「不用修真的城牆,高度能擋住人,土夯的結實一些,主要是讓民眾們知道現在大家都是竇縣的人了。」


    武少夫人這麽好,主簿也不好再推辭,她已經允諾民眾了,哪怕看在衙門的香茶好飯菜暖和的炭盆厚實的簾子坐墊的份上,也不能讓她被人嘲罵。


    大冬天裏的城圍子就熱熱鬧鬧的開始了,不缺民夫,且讓新來的更多人找到了生計,米粥管飽幹糧定量每五日一頓葷菜每六日一碗酒,讓城圍子以飛快的速度建起來。


    主簿放眼看覺得生活了幾十年的竇縣不認得了。


    爆竹聲零散的從城外的新聚集地傳來,主簿不由打個戰慄,不是被爆竹驚嚇的,是被眼前的形勢驚嚇的。


    年節快到了,從山賊殺了知縣到現在時間一眨眼過去了,主簿也突然回過神了。


    他看著城下密密麻麻的人群,這些百姓比山賊還可怕。


    「他們聚集在這裏,是因為吃喝。」主簿聲音沙啞,「當民壯為了吃喝,哭著喊著當竇縣人是因為吃喝,如果沒有了吃喝呢?」


    這些吃喝都是武少夫人供給的,但能供給多久?一個月兩個三個月?縱然有金山銀山,也撐不住萬千張口,更何況這位武少夫人還是過路的神仙。


    如果她走了呢?


    竇縣,可養不了這麽多人。


    當沒了吃喝的時候,竇縣會變成什麽樣?


    身後竇縣的官吏們一片寂然無聲,隻有衣衫在寒風中瑟瑟而抖。


    山賊的威脅已經淡去,王知杜威的慘死已經遺忘,無措淩亂恐慌也歸於平靜,主簿終於醒過來了。


    「去見武少夫人!」他顫聲道。


    一眾官員呼啦啦回到縣衙,武少夫人卻沒有在縣衙。


    「向虯髯請武少夫人去看比武了。」


    「向虯髯說大家都很羨慕他,有很多人自認比他厲害,要與他比試,向虯髯接了挑戰,特來請武少夫人旁觀。」


    「武少夫人同意了。」


    縣衙的差人們紛紛說,還有人不忘補充。


    「武少夫人拉了一車珠寶。」


    這個女人.....還有,竇縣有這麽多遊俠兒了嗎?主簿抖了抖身上的冷汗。


    「大人,我們去把少夫人請回來。」有文吏顫聲道,「然後把她送走吧......」


    「不。」主簿打斷他,一輩子未曾轉動過的頭腦飛快的轉動起來,「現在我們要留住她,不能放她走。」


    她要走,就必須解決這些流民的麻煩,解決不了,她就是頂罪的羊。


    這不是他忘恩負義,主簿攥緊了拳頭說服自己,這些麻煩真是武少夫人帶來的啊。


    縣衙裏主簿等人的擔憂驚懼,武少夫人並不知道,她正坐在竇縣城東外的一處荒地上,看著麵前的男人向一隻開屏的孔雀一樣轉過身。


    「少夫人,向虯髯要讓您麵上添金光。」


    向虯髯穿著更漂亮的錦袍,綠色的錦緞,金線秀的花,這不是他用酒肉換來的,而是那些商人主動送給他的。


    於是有人送來婢女服侍他華麗的衣袍。


    他睡在一個客棧裏,客棧給他最好的房間免費住。


    還有七八個人圍繞他身邊,幫他推車割肉倒酒。


    向虯髯走在大街上儼然是一個富家公子,這些都不用他花錢,他的酒肉減少是他請人吃喝,掛在腰裏的寶刀上的寶石一顆也沒有摳下來變賣,因為他是武少夫人的門客,大家都是自願的。


    這樣好像他們也都成了武少夫人的人。


    但也有很多人不這樣想,而是想要像向虯髯這樣真正成為武少夫人的人,或者幹脆取代向虯髯。


    隨著向虯髯身邊的隨眾越來越多,來找向虯髯的人也越來越多,客棧門外,酒宴正酣的野外,用或者倨傲或者挑釁或者文雅等不一樣的儀態表達同一個意思,跟向虯髯比試。


    向虯髯是因為展示絕世功夫才被武少夫人請為門客,打敗向虯髯他們自然就是更絕世的人才,武少夫人當然會用美酒寶刀來請他們。


    驕傲的向虯髯並沒有跟每一個來挑戰的人打起來,雖然他是路上被人瞪一眼就會上去打一架。


    向虯髯接下了每一個人的挑戰,把這些人約到一起。


    「我會與你們在武少夫人麵前比試。」他倨傲的握著寶刀俯視每一個人,「讓武少夫人看看我是值得她寶刀相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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