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跪倒,將頭緊緊貼在光滑的地麵上,不敢抬頭看一眼,感受著前方傳來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聲響。


    安德忠跟他的父親一樣,嗜好吃肉喝酒,身形也漸漸的像他父親的肉山發展。


    「我都忘了竇縣的事了。」


    安德忠的聲音很好聽,與他父親的善舞不同,他擅長唱歌,當初這個節度使就是靠著與羅貴妃歌舞應和,龍心大悅拍定的。


    不過令人愉悅的聲音隻是奉獻給皇帝,安德忠的脾氣並不好,皇帝將太子的三公主許配給他,三公主讓人送信嘲笑他的肥癡,安德忠沒有痛哭流涕的自慚形穢去求皇帝退親,而是讓人到太子府念了一封回罵的信。


    太子大發雷霆將三公主罵了一通,給安康山說了好話,以兩兒頑劣了解此事。


    公主惹了他不高興,他都要報復,更何況自己一個螻蟻。


    這件事絕不能是自己的罪,或許能求的一線生機,男人向前爬了兩步喊大公子:「這件事是蔣慶的主意,他說要做山賊就要像山賊,所以才要四處劫掠,結果撞上了那群人,更可笑的是杜威他們,又假扮山賊要為蔣慶報仇…..」


    「為什麽我的手下總是有這麽蠢的人。」安德忠沒有抬頭,專注的用一把刀割肉,「這麽蠢就該死,你怎麽還沒死?」


    說完他將手裏的刀扔了出去,刀砍在趴在地上男人的頭上,男人發出一聲叫就死去了,血瞬時染紅了地麵。


    屋子裏的人沒有半點驚嚇,有兩人走出來將死屍拖出去了,還有一個人撿起地上的刀雙手送還安德忠。


    安德忠將刀在衣服上擦了擦,繼續割下一塊半生不熟的肉吃了。


    「大公子,我去把那些人殺掉。」送還刀子的男人說道。


    安德忠沒有下令,將刀子狠狠的戳在肉上:「我最討烏鴉。」


    「不管他們是誰的人,山賊連知縣都能殺,殺了他們又如何。」男人說道,臉上青筋跳躍,帶著一條傷疤猙獰。


    「殺人不是關鍵。」安德忠說道,「現在最關鍵的是,他們知道些什麽。」


    連官兵和知縣都敢殺,是不是知道了不該知道的秘密,所以有底氣。


    「那些人留在竇縣,帶著縣民要剿匪,並沒有說其他的,看來是不知道,光州府和竇縣也都支持贊同。」另一個男人起身說道。


    聽了他的話,其他人也紛紛開口。


    「這件事我們剛做,除了王知杜威沒有幾個人知道,他們最多猜測知縣和杜威跟山賊勾結,其他的不一定猜到。」


    「烏鴉這種雜碎,養出一群不知好歹的鴉軍,在振武軍裏都橫行霸道,更何況來到這竇小縣,縣令團亂又如何,想要殺他,他們就敢反殺。」


    因為距離近,朔方平盧範陽駐軍常有來往,也比較熟悉,此番幾人潛來到浙西,沒想到竟然又遇上了。


    要是別的兵馬也好說,振武的鴉軍的確讓人頭疼。


    安德忠用油手揉了揉鼻頭,暫時拋開這個頭疼的問題,換另一個思路:「也就是說竇縣有山賊作亂的消息已經傳開了。」


    大家點點頭:「淮南道也願意是這樣。」


    安德忠嘀咕一聲:「那就這樣吧,我們目的也達到了,不要驚動父親了。」


    「可是現在還不到時候。」一個男人小心說道,「朝廷裏崔征和全海這些日子反而相安無事了,奇怪,明明前一段還要調集兵馬進京。」


    「他們不調兵馬入京,大都督怎麽去護駕。」另一人道。


    「所以父親這時候心情肯定不好。」安德忠說道,「這件小事就不要麻煩他們,竇縣的事不能再鬧大,否則打草驚蛇。」


    最關鍵的是第一句,在場的男人們心裏明白,但沒人敢反駁,安德忠怕安康山心情不好,他們怕安德忠心情不好,地麵的血還沒幹呢。


    「那接下來人手怎麽安置?」有人問。


    安德忠道:「淮南這麽大,沒了竇縣還有瓜縣呢,更何況竇縣鬧了山賊,其他的地方鬧山賊也沒什麽奇怪。」將刀插在肉上,「至於烏鴉,這筆帳我過後再跟他算。」


    諸人俯首應聲是。


    夜色裏來往的信使也不停。


    夜色褪去,天光大亮,在沒有山賊兇案的地方,也有疲憊的人馬匯集。


    李奉景半個月養出的肉這幾天就消下去了。


    「四老爺,沒有消息。」來人們搖頭說道,神情惶惶不安。


    李奉景的臉色更加不安。


    「四老爺,四老爺,有消息。」另一邊有快馬疾馳而來,馬上的人高聲喊。


    李奉景大喜,翻身下馬迎過去,來人也急跳下馬。


    李奉景伸手抓住他:「明樓在哪裏?」


    來人仰頭看他:「不,不是大小姐的消息…..」


    李奉景疲憊憤怒,抬腳踹向來人:「不是你喊什麽!」


    來人猝不及防向後跌去,人未落地便又翻身而起,可見身手靈活,李奉景一個機靈回過神,才想起來這是劍南道的隨從,這些隨從就算是個夥夫也都有身手。


    曾經一個夥夫都不把他當老爺,而現在他竟然敢打他們了。


    他們不會打他吧?


    尤其是現在李明樓丟了,要是那個元吉在,肯定會撕了他,幸虧元吉跟著一塊丟了,李奉景緊張中還微微走神,然後並沒有看到這隨從怒而來的拳頭,而是向後退了一步。


    隨從的神情有些古怪,李奉景敏銳的從中分辨出惶恐。


    「四老爺。」他喃喃的低下頭。


    嗯…..李奉景挺直了脊背:「現在除了大小姐的消息別的都不是消息,不要大喊大叫一驚一乍。」


    隨從應聲是,李奉景負手看四周,視線掃來劍南道的隨從們都向後退,低頭縮肩垂手。


    一鼓作氣打鐵要趁熱,李奉景沉聲:「大小姐出事,你們這些隨從是犯了軍法,當斬。」


    便有不少隨從們身形瑟瑟。


    打一棒子給個甜棗李奉景還是懂的,不再咄咄逼人,看向先前的那個隨從:「你急急忙忙的什麽消息?」


    隨從上前一步:「有些地方山賊作亂,很厲害,我是想小姐會不會…..」


    這等壞消息李奉景想都不想:「大小姐絕不會出事!區區山賊而已。」


    隨從抬起頭做出驚恐的神情:「那些山賊把一個縣的縣老爺和一個團練的官兵都殺了。」


    李奉景維持的鎮定頓消,現在的山賊都這麽凶了?果然行路多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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