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曆084年4月份,是個很糟糕的日子。


    因為大家基本都已經確定自己接下去的發展軌道,幹得開心睡得安心,就連躺在老家休養的阿呆也有了起色,給我們傳來他在大棚裏和他爹媽一起摘西瓜的電子照片,一家都看起來很歡樂。


    隻有我還在等待倒黴的補測,每天頭疼萬分,胃口倍兒差。


    好在這段難受死人的煎熬總算快要到頭了,一轉眼離測試隻有兩天時間,我也總算從暴風驟雨般的緊張感裏回過神來,開始鬆鬆垮垮地做起最後的準備工作。


    “啊,尼瑪頂不住了。”


    我從無數的資料中抬起頭來,像是狂化狼人一樣對著電燈泡長嘯一聲,震得pcp,小黑本,茶杯,飯盒,咖啡筒一陣哆嗦,然後堆積如山的紙製資料卷“嘩啦”一下垮下來,聲勢猶如喜馬拉雅山大雪崩,把整張書桌埋得一塌糊塗。


    我垂頭喪氣地抓了抓油膩膩的頭發,披上外衣準備去買點零食啥的。


    外麵的天氣依然很冷,或者說壓根兒就沒暖和過,好在校內二十四小時營業超市就在附近,在冰冷和黒不隆冬的校園裏猶如神話裏的希望明燈,裏麵傳出的溫暖香濃的咖啡味,還有自製的的炸魚塊的味道,更是是驅動人排除萬難,頑強行進的最好動力。


    於是我很快了進去,一陣冷熱交替敢差點爽死我。因為我常常來賣晚點心啥的,老板娘早就和我認識了,她是個五十多歲的,經常係著傳統的大裙子和圍巾的,矮矮胖胖又很和藹的人。


    見我進來他熱情地和我打了個招呼,同時端來一杯熱茶。


    “大嬸,這麽晚了還不睡。”


    我喝著茶問道。


    其實我感覺自己完全問了句廢話,因為這家超市從來是開通宵的,上到正常上課的學員,下到宿醉醒來,跳出來找食吃的酒鬼都不會撞上鐵將軍把門的情況。


    據她所說,她每天開店開到很晚倒不是想賺多少錢,隻因為她非常害怕孤獨,生怕一關燈就想起去世很久的老伴的樣子。


    “嗬嗬,睡不著,倒是你,什麽時候能不這麽拚命。”


    “唉,再過兩天吧,情況怪麻煩的。”


    我敷衍道,生怕自己一不小心說出“有可能被淘汰”之類的詞句,弄得大嬸一天心情不好。


    “嗬嗬,還真是努力型的人啊,到底和某些人不太一樣。”


    我聽出大嬸很罕見的嘲諷口氣,奇怪地順著他的視線一撇,這一看之下我差點把茶全數噴出來。


    是布洛尼婭,穿著和我前往斯堪維爾那天一樣的可愛服侍,笑得很甜也很美,可是等等,在她身邊緊挨著的那體重不下一百八,啤酒肚比籃球還要再大那麽一點的家夥,尼瑪,不是副校長卡特林中將嗎?


    “喂,大嬸,這是什麽情況?”


    我壓低聲音問道。


    “還能有什麽情況,過會兒又要在男人肚皮上蹦躂了。”


    大嬸嘲笑道,像是為了驗證她的話一樣,副校長淫笑著在她渾圓的臀部摸了一把,少女回頭吃吃地笑起來,更緊地挽住色鬼樹幹似的粗胳膊,像是在說“先別在這裏,晚上有的是時間”。


    我突然感覺自己的屁股像是也被一隻肥得冒油的爪子摸了一把一樣,惡心地差點吐出來。


    於是我在大嬸奇怪的眼神中,像逃一樣跑出了超市,我感覺這絕對是我平生過過最惡心的一段時間。


    “呼,呼,呼………”


    也不知道跑了多遠,我才忍不住扶著燈柱大口喘氣,


    一抬頭,才發展自己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跑到了機庫邊上,平時這裏也是整個學院防衛最森嚴的位置,平時至少有一個班的警備兵精密駐守,主要是防止機體被非法武裝奪走進行恐怖活動,因為就算是訓練用機體,對於城市的破壞力依然相當驚人。根據我所知,這裏的警備兵遇到陌生人一般是開三槍警告,一槍朝天,一槍朝地,再不聽就直接一粒花生米放倒。


    如果沒教官帶領,這裏平時沒有人敢來,主要是怕一不小心丟了小命。


    可是現在鐵絲網被搬開了個大口子,整個合金大門敞開,哨兵也不知所蹤,燈火全熄,露出由兩座容量十二台的,巨大的穹頂庫房組成的機庫內部,猶如兩頭蟄伏在暗夜中的巨大怪獸。


    我第一反應是驚出一身雞皮疙瘩,心想真是天下大亂的節奏啊,連軍用設施都被洗劫了,但是仔細一看又有點不對勁,因為雖然全部警戒都被解除,但是卻像是被守衛者有條不紊地清除完障礙再撤出的,和我在北方看到的那些被強行突破搞得亂七八糟的工事完全不一樣。


    說實話,我當然還真沒有“知道太多對身體不好”的自覺性,憑著一肚子好奇,我提起一口氣摸了進去。


    機庫內的黑暗更深,寂靜也更深,靜到甚至能聽見衝鳴,但是我最熟悉不過的機械運作音卻一點也沒有,也就是說不僅僅是照明,就連自動警戒係統也一並被關閉了,這種情況一般隻會在撤退時發生,可是現在場合明顯不對。


    皮靴磕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敲出“梆梆梆”的聲音,讓我一度誤認為是有人在屁股後麵跟蹤盯梢。這時,我注意到用於存放航空機甲的二號機庫的大門打開了一條縫隙,而存放陸戰型機甲的一號機庫的門卻是緊閉的,於是我立刻向那個縫隙摸去。


    機庫內同樣沒有照明,一台台用防水布嚴嚴實實遮蓋的鋼鐵巨人筆直地沿中軸線站成兩排,猶如拱衛王陵的巨型兵馬俑,就算站在機庫門口依然能感覺到凜列的威壓。


    不,其實說完全沒有照明也不對,因為我看見其中一台機甲的駕駛艙口亮起了幾星閃光,我皺著眉頭靠上去,這才看見原來是火控計算機的屏幕閃光,裏麵還做著個人不斷用外接鍵盤敲擊著什麽,似乎在做調試。


    但是我可不認為有機械師會那麽敬業,況且現在明顯也不是加班的時候。可是等等,這家夥的身板有那麽一點眼熟啊………..


    “猛男?”


    我試探性地叫了一聲,那家夥嚇得差點從上麵掉下來,隔了很長時間才招魂似的說了一句:


    “陳….陳老爹。”


    我應了一聲,心裏更加大惑不解。猛男胡亂敲了幾個鍵,趕緊拉著升降索跳下來,我看見這家夥身上髒兮兮的,好像幹了什麽不得了的重活。


    “你在幹嘛?”


    我問道。


    “咳咳,你看這明天不是要測試了嗎?我來調一下機子。”


    猛男很快說完,這才感覺到有些不對勁,挺尷尬地撓著頭扭著臉左看右看的,我也挺別扭的別過頭不去對他的視線。說實話,這幾天我們兩個都是能避就避,能讓就讓,吃飯還分個先後順序,因為這層二選一死亡競賽的關係,讓我們一點也輕鬆不起來。沒想到人走起大運來,想見麵時死活見不著,不想見時橫著歪著都能撞上。


    尼瑪,要是下次再治不好好奇心過剩的毛病我就剁了自己!


    可是眼前的問題就是競爭對手就在麵前,總要說什麽緩解一下氣氛,什麽來著,哦,對了,輕鬆幽默點的。


    “我去,你本事也太大了,這也進得來。”


    “怎麽可能,上麵特批的而已,不然誰趕進這兒來。”


    “特批,我怎麽不知道?”


    “當然,我托我女朋友從領導那邊搞來…….”


    “哦,怪不得我不知道,那有空幫我也批…….”


    無腦對話很快因為進行不下去中斷了,我們兩個無奈的歎了口氣,和上學期死亡競賽時一樣的,討厭的隔閡感蔓延上來,我有些煩躁地坐不住了,隨便扯了兩句就準備出去。


    “那個……陳項!”


    猛男突然喊了一聲,然後我隻聽噗通一聲——猛男竟然給我跪下了!


    我當即慌了手腳,說尼瑪的三更半夜發什麽神經病,uu看書 ww.uans 有話滾起來說。


    “兩天後的測試,你就讓我贏吧!你的技術真的很厲害,我知道我根本不是你的對手,但是我一定要贏!”


    說實話,這兩天我一直避著猛男,最害怕的就是這個,可是這事現在卻偏偏發生在我眼前。


    我歎了口氣,問為什麽。


    猛男磕著牙花,顯然他也非常不情願這樣玩,我記得他在大學裏曾經和被十幾個受保護費的地痞敲的頭破血流,但是也沒有求一句饒,服一下軟。現在這貨搞成這樣,其實我也猜得到緣由。


    “因為我答應要給布洛尼婭最好的生活,所以我想當上將軍,我想進入高層,所以這次我必須要贏!”


    猛男懇切地看著我,眼神裏透著罕見的哀求,我感覺心裏非常難受,勸誡的話怎麽也說不出口,我幾乎就想開口答應他了。


    可是,另一股力量卻堅決阻止了我,讓我在開口的前一刻遲疑了。


    沒有機甲,而且也不再是機甲兵,那我會是是什麽?


    如果失去了機甲,我就不再是灰色微笑。


    如果失去了機甲,我就不可能是ace。


    如果失去了機甲,我就隻能是最卑微的一個屁民。


    所以我害怕了,我恐懼了,因為這種代價實在是過於沉重,沉重到比殺了我都還要恐怖一萬倍,別的都可以,但是唯獨機甲,我絕對不能放棄!


    所以我當時的反應就是默不作聲地,一溜煙跑掉了,甩下猛男以最快速度衝出了機庫。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機甲兵手記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缺陷深度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缺陷深度並收藏機甲兵手記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