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館內,茶水清香四溢,即便包廂僻靜,隱約還能聽到樓下傳來的評彈聲,吳音細膩柔緩,常能聽到喝彩鼓掌聲。


    可包廂內的氣氛卻劍拔弩張。


    “……你們應該知道,自己提出的要求並不合理。”陳摯一臉嚴肅。


    可那對夫妻,卻也寸步不讓,“工作室接了這麽大一個項目,是我們共同努力的結果,能拿到多少分紅獎金,大家心裏都清楚。”


    “現在項目簽了,借著遷工作室為名,特意遣散我們這些老員工,這難道不是卸磨殺驢?”


    “我們想多要些補償也不過分吧。”


    陳摯輕哂,“就是沒有一點商量緩和的餘地?”


    “陳經理,我們夫妻雙雙下崗,您也知道,我們這個年紀,學什麽都很慢,想重新找個工作不容易。”


    “我們也知道,您隻是個中間人,也不為難你,要不您叫老板和我們談。”


    “相比較她賺得那些,我們要的這點補償,並不過分。”


    “工作室發展這麽好,不是她一個人努力,自己賺得腦滿腸肥,就把老員工踹開,如果這件事被媒體知道,造成惡劣影響,隻怕和祁氏的合作也得黃了,您說是吧!”


    陳摯笑著,“你們這是在威脅我?”


    “我們隻是說實話而已。”


    最近一直在和他們談遣散費的各項問題,陳摯對他倆的做法,早就深惡痛絕,現在居然拿媒體威脅,氣不過。


    “鄧碩,丁安苒,你倆可別太過分!”


    “以前一起奮鬥,說什麽,都是一家人,現在覺得我們礙事,就說我們過分?”女人聲音瞬時變得尖銳。


    “到底是誰厚顏無恥,貪得無厭,你們心底清楚!”陳摯早就見不慣他倆的做派,“你們自己不滿意就罷了,還煽動其他員工一起跟著鬧事?”


    “居然還敢說,是為了大家,集體的利益,自己貪心不足,還拿別人做擋箭牌!”


    “趁著離職,敲竹杠,簡直無恥!”


    陳摯平時做事很穩重,這次也是被逼急了,上次因為這件事,發生爭執,還被撓了,這口氣憋了太久。


    “陳摯,你特麽說什麽?”男人拍桌跳起來,厲聲怒斥!“到底誰無恥!”


    “就是,我們隻是維護自己的合法利益。”女人跟著叫囂。


    “我是真沒見過,像你們這樣厚顏無恥的人!”陳摯哂笑。


    丁安苒笑著,說話越發難聽。


    “陳摯,你算個什麽東西,你也是為別人打工的。”


    “什麽事都讓你出麵,自己卻躲在後麵!有本事你讓她出來和我們談。”


    “說句難聽的,你就是她養的一條狗!”


    ……


    養的狗?


    這話任是誰聽了都受不了,陳摯饒是脾氣再好,也撐不住,直接站起來,他還沒開口,對麵的人,倒是跳了起來。


    “怎麽著,你還想打人不成!”


    “我們條件不會變,你要是沒法做主,就讓你後麵的人出來談,要不然過幾天,這件事就會被媒體報道!我倒想看看,是損失一點小錢要緊,還是丟了那麽大的項目重要!”


    “如何權衡利弊,孰輕孰重,你們應該很清楚的。”


    兩人說著就打算離開。


    陳摯是負責對外公關,聯係事情的,做事圓潤通融,無恥之人見過,卻沒見過這般刁蠻無理的,秀才遇到兵,又氣又惱。


    “站住!”唐菀從屏風後走出來。


    兩人看到唐菀,臉上皆有詫異之色,唐家在平江本就是有頭有臉的大家族,最近她與江錦上即將訂婚一事,平江盡人皆知,本地不少媒體報道,唐菀這張臉,在本地,也算有點知名度。


    “唐……唐小姐?”鄧碩似乎一時沒回過神。


    “你們不是要見背後的老板嗎?我就是。”


    唐菀今日穿了一身淺灰色的大衣,踩著高跟,盤起的長發,顯得知性幹練,“都別愣著了,坐吧。”


    “你是老板?”丁安苒看了看唐菀,又瞥了眼陳摯,滿臉的難以置信。


    “坐下說。”唐菀走到陳摯身邊,直接坐下。


    “菀菀……”陳摯一臉抱歉,原本說好,好好和他們夫妻聊一下,沒想到,還是把事情搞成了這樣。


    “陳叔,您也坐!”唐菀執起茶壺,給自己倒了杯熱茶。


    ……


    四人落座後,對麵的夫妻,對唐菀並不熟,方才還疾聲厲色,此時麵麵相覷,好似不知怎麽開口了。


    “除卻補償6個月的工資,給你們交社保這些,還要15萬的獎金,你們的要求就是這些吧。”唐菀端著茶,慢條斯理喝著。


    她說話溫軟,隻是周身氣質在,端坐在那邊,不容侵犯。


    女人抵了抵身側的男人,示意他開口。


    鄧碩咳了聲,“那個項目成了,我們年底分紅不會少於15萬,我們的要求也不算過分。”


    唐菀看著太好說話了,就像是那種,任憑打罵,不會還手,忍氣吞聲那種,況且她是唐家大小姐,哪裏會缺這點錢,兩人底氣就更足了。


    “唐小姐,我們也不知道您是老板,其實15萬對您來說,隻是小數目,估計您一個月的零花錢,都不止這麽點。”


    “可是對我們來說,這不是一筆小數目。”


    唐菀一笑,“隻要我給了錢,你們就不會繼續鬧事了?”


    “這是自然?”


    唐菀放下杯子,打開包,從裏麵拿出支票……


    “菀菀!”陳摯一看她拿出支票,眉頭擰緊,“你這是幹嘛?”


    “您沒聽到嗎?他們說了,隻要拿了錢,就不會鬧事。”唐菀看向他,笑得天真。


    對麵兩人,一看到支票,眼睛都亮了。


    “現在工作室,不少人跟風鬧事,你給了他倆,剩下那些人肯定會有樣學樣,就是那些已經拿了補償的員工,都不肯幹,你知道,這是多大的窟窿嗎?”


    陳摯有些急眼了。


    “這口子不能撕開!”


    “陳摯,你又不是老板,她做什麽,什麽時候輪到你插手了!”丁安苒一看唐菀居然拿出支票,如此好說話,隻是後悔,當時沒多要一點補償。


    “你就是打工的!”鄧碩緊盯著唐菀。


    她已經簽好了支票,放置在桌子中間,“這裏麵是30萬,夠了嗎?”


    “唐小姐,還是您好說話,……”鄧碩看著支票,笑得討好,搓了搓手,想拿支票,卻又有些不好意思,“您看這事兒鬧的,肯定給您帶來不小的困擾,真是不好意思。”


    “是啊,唐小姐,抱歉啊!”丁安苒跟著丈夫附和。


    陳摯隻能在心底暗罵太太無恥,剛才可不是這般作態。


    若是這件事,唐菀真的打算用錢解決,那他之前為了維護工作室的利益,與他們周旋,就好像一場笑話了,太傷他的心。


    隻怕這京城,他是不會去了……


    “唐小姐,您喝茶!”丁安苒笑著給唐菀斟茶。


    “真是沒想到,我們一直在幫您做事,這麽多年,您是真的很低調。”


    ……


    “陳叔,他倆的解約合同帶來了嗎?”唐菀看向陳摯。


    “帶了。”陳摯把合同拿出來,今日過來,就是為了解決事情的,如果順利,就把解約合同簽了。


    唐菀接了合同,放置在兩人麵前。


    她摩挲著杯子,衝他們笑著,“其實陳叔在我麵前,也誇過你們夫妻二人,說你們工作很不錯。”


    “是嗎?”兩人笑道,視線卻從未離開麵前的支票。


    “工作能力不俗,我隻是沒想到,人品會這麽低劣,果然,個人能力與素質,是不能掛鉤的,有些人,穿得也算體麵,背地裏,卻盡做些無恥下作之事!”


    唐菀說話一直輕聲細語,支票都簽了,卻猝不及防,忽然轉了個彎!


    “工作室簽了什麽項目,的確,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結果,可你們當時身在其位,就應該為了努力工作,這是你們的本職工作!”


    “都不工作,我雇你們做什麽?”


    “再者說了,你們是為我工作嗎?說到底也是為了自己能多拿點獎金,也不是無私奉獻,也不要把自己標榜得那般清高。”


    “陳叔一直為我工作,你說他是一條狗,那跟在他後麵工作的你們,又是什麽?難不成連狗都不如?”


    對麵兩人,剛才還沉浸在,能順利拿到補償的喜悅中,唐菀卻猝不及防給他們來了一個暴擊。


    不如狗?


    夫妻倆臉色頓時鐵青!


    “唐菀,你別以為,給我們一點錢,就能這麽羞辱人!”鄧碩緊盯著她。


    “羞辱你?”唐菀輕哂,“所有離職的賠償協議,在簽訂雇傭合同的時候,條條框框,都羅列得很清楚!我給的補償,早就超過了合同規定。”


    “你倆卻獅子大開口,所要巨額的補償!甚至去工作室鬧事。”


    “這是敲詐!我可以告你們!”


    “你敢!”男人怒瞪著她。


    “我憑什麽不敢,你們不就是篤定我不敢報警,把事情鬧大。”唐菀輕笑著,“我告訴你們,我不是不敢,而是看在共事多年的情分上,給你們留點麵子,不是怕了你們!”


    “就算官司纏身,那又怎麽樣?我又並未苛待過你們,就算鬧到法院,丟人的也不是我!”


    “你們也說了,我不缺這點錢,我們家又不是沒錢,就算丟了這個項目,對我來說也無所謂,可是事情腦袋,我怕再也任何企業敢啟用你們,弄不好,還要進去蹲兩年。”


    “聽說你們的孩子還在上初中,如果你倆因為敲詐入獄,孩子怎麽辦,你們想過沒?孰輕孰重,你們自己會掂量吧!”


    丁安苒氣急敗壞,忽然跳起來!畢竟牽扯到孩子,做父母的會更加激動。


    “唐菀,你特麽……”


    話音剛落,隻見,倏得抬手,麵前一杯溫茶,直接潑在那女人臉上。


    兜頭澆下,茶葉黏在他臉上,澄黃的茶水濕漉漉掛著,濺到一側的包包上,又是一陣驚呼。


    “你幹什麽!”丁安苒都顧不得自己身上的茶水,急忙起身,抬手擦了下手包上的茶漬。


    這包是羔羊皮的,極難打理。


    唐菀倒是不驚不動,“你這嘴要是再不幹不淨,就不是一杯茶這麽簡單了!”


    “唐菀!”一看自己妻子被潑水,這男人也坐不住了。


    “支票與合同都在這裏,你們自己選,拿了錢,出不了這個門,我就會打電話報警,告你們敲詐,簽了合同,我會按照協議給你們補償,好聚好散,你們自己選!”


    她說話仍舊是溫溫潤潤,人畜無害的模樣,看向他倆的時候,眼底甚至帶著笑意。


    此時支票就放在桌上,整整30萬,夫妻倆,卻沒人敢動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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