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李泰,李懷仁聯袂而至。


    三個人有三種目的,李承乾想往裏麵塞點人,這個好辦,本身就該如此,堂堂的太子殿下對帝國的命脈一無所知,這是一種恥辱。


    李泰不情願交出武德殿的研發機構,認為那是他自己的私人財產,但是可以支援雲燁他所有的圖紙和資料,放出狠話來,將來他大哥當了皇帝,武德殿一樣是他的。


    李懷仁隻求雲燁早點開動,這樣他老爹才能早點從天牢詔獄裏麵出來。


    雲燁沒有理睬幾個人要求,一句話都不說,這時候就不能給出任何承諾,這幾個人成天的把自己往他們的圈子裏忽悠,這可不成,李二還活著呢,看樣子再活個一二十年沒什麽問題,前幾天還能擲矛,靶子都穿過去了兩個,過早的站隊一點好處都沒有,可以在適當的時候放水,但是絕對不能旗幟鮮明的站過去,沒有哪個皇帝會喜歡這樣的人。


    書院在這次的爆炸中受到了很大的衝擊,不光是玻璃碎裂的問題,更多的是對人心的衝擊,李綱先生病重,元章先生對朝廷將火藥作坊放在玉山的後山怒不可遏,就連一向不和皇帝唱反調的許敬宗這一回也站出來說火藥作坊的選址隻能是人煙稀少之地。


    李綱先生是最清楚書院威力的人,他在給皇帝的密信裏說的很清楚,這樣下去,立刻就會有無數人們做夢都想不到的武器出現,而書院現在已經有了一些先生和學生開始觀察微觀世界了,不管是宏觀上的火藥火油,還是微觀世界的各種毒蟲,他們已經發現了一些不好的東西,一旦這些惡魔被徹底的釋放出來,就是大唐的災難。


    天花現在能預防,可是新的瘟疫出來之後呢》一個監管不好,生靈塗炭不是一句空話,監管,監管,這兩個字整整占了李綱密信的一半篇幅。


    在萬民宮裏看完這封信,皇帝歎口氣就放到匣子裏鎖好。君臣二人溜達出萬民宮,雲燁一**坐在台階上,連走路的力氣都沒有了。


    他比皇帝更清楚微觀世界裏的那些東西的可怕,鼠疫,禍亂,天花,炭蛆……他能列出一長串的名單來。


    書院的人現在對什麽都感興趣,什麽東西都想研製出來,問題是再沒有盾牌之前就把這些東西弄出來真的好嗎?


    李二看到雲燁坐在台階上,自己也坐了下來,瞅著天上的白雲說:“朕不怕強項令,也不怕胡攪蠻纏,甚至不怕據理力爭。


    可是李綱先生給朕描繪的那些慘景,讓朕不寒而栗啊!世界上原來有那麽多恐怖的手段,有那麽多輕易要人姓命的東西,雲燁,這些東西都是從你白玉京學問體係裏延伸出來的東西,你怎麽看?我們如何應對。”


    “陛下,後果比您想象的還要恐怖百倍,有一種東西在四年內殺了兩千五百萬人,由此您就能想象他有多麽的可怕。


    白玉京之所以要掀開這層恐怖的麵紗,目的就是為了先治好天花,誰知道,自從我們對這些東西的了解加深,發現阻隔我們認知微觀世界的大河上,已經出現了第一塊踏板。


    從學問上,這是一件好事,是我們對自身世界的一種認知,可是,從李綱先生人文的看法上再去觀察,我們的確是在自尋死路。


    最可怕的是我們還不能硬姓的阻止,一旦那些研究從明麵上轉入到地下,就更加的難以控製了,到時候咱們大唐不可能有一個地方是安全的。”雲燁終於把自己的擔憂說了出來,李二不說話。


    君臣二人都沒了說話的心思,雲燁把頭埋在膝蓋裏,苦思對策,李二瞅著天上的流雲不知道在想什麽,兩個人都清楚這是一個無解的問題,這個世界上就不存在萬無一失這種事情。


    雲燁從後世帶來的見解和學問的副作用逐漸出現,大唐在嚐到初期甜美的滋味以後,開始為他出現的副作用買單了。


    這次的大爆炸隻是一個開端,後麵天知道會出現什麽恐怖的事情。雲燁真的想跑路,如果能跑到遠島去釣魚那就再好不過了,可是點著了火,豈有一走了之的道理。


    “火藥作坊的破壞力有限,自然能夠出現在京城,那些研究小蟲子的家夥必須遠遠地轉移,沙漠,群山,還是海島,荒原都可以,絕對不能讓他們在人群密集的地方出現,要是他們也出現事故,就不是死幾百人,塌陷一座山的事情了。”


    李二嗬嗬笑道:“你多慮了,我們的祖先以前差點被大洪水淹死,差點被野獸吃掉,差點被疾病折磨死,差點被戰爭吞沒掉,還不是好好地活下來了?


    其實很僥幸,小子,你以為曆朝曆代的王朝是怎麽建立起來的?大部分都是僥幸,漢高祖如果被項羽在鴻門宴上殺掉,就沒有兩漢的存在,曹**如果再狠一點,殺掉司馬懿,同樣沒有兩晉的傳承,所以啊,人生在世充滿了僥幸。


    你如果不是一出山就遇到了程處默,也不會來到大唐,很有可能會在大唐的國土上興風作浪,或者悠遊人間,就像你師傅一樣走在大唐的國土上,卻永遠不會融進這個國度。


    我和皇後廢了很大的力氣,才讓你的身心和大唐同呼吸共命運,知道朕付出了多少代價嗎?安瀾稀裏糊塗的成了你的小妾,皇家稀裏糊塗的默認了這一筆爛帳。


    在你的問題上,我和皇後從來就沒有人君的自覺,處罰你的時候也都是按照家法來處置的,罰站,斥責,毆打,都是!哪怕是在我最惱火的時候都沒有想起來用君王的權利,你真的以為我不知道你和青雀兩個人穿著軟甲嗎?


    之所以對你說這些,我不是用君王的口氣跟你說,而是站在一個長輩的立場告訴你,我們每前進一步,都會付出很大的代價,新鮮事物的出現不是我們能阻止的,好多時候他們出現的都非常的偶然,到了時間,自己就會出現,就像瓜熟蒂落一般自然。


    所以你說把他們送去荒原,沙漠,海島其實就是一個法子,茫茫的秦嶺足夠大了,選一個合適的那地方讓他們去折騰吧,我想看看發展到極致會是一個怎樣的情形。


    小子,放手去做,朕等著看你的成果,人生百年,如同白駒過隙,能將大唐的國運推到極致是朕的心願,就算是要下坡,也能多下幾年,至於厲害,隻要看清楚了,總會趨利避害,這是人的本姓。”


    朝堂上的打擊不過是一叢煙雲,稍一觸碰就會消散,來自李綱的問詰,才是最要命的,一段不長的文字,讓人從骨子裏透著寒意。


    雲燁離開皇宮之後,就打算要徹底的整頓一下書院了,這些年自己放任書院**發展,現在看起來不合適,這棵樹有點長荒了,橫生的枝蔓太多,需要修剪。


    “下手輕些,這棵樹依然隻是小樹,朕還指望子孫後世從上麵摘果子呢,莫要損傷太大,你下手曆來狠辣,朕擔心傷了樹,你還是和皇後一起去書院吧。”


    這是李二在雲燁臨走時說的話,他希望雲燁一邊大刀闊斧的改革,也希望長孫的春風化雨能夠讓這顆樹煥發勃勃的生機。


    李綱已經不能說話了,雲燁單膝跪在他的床前,握著老人的手,他甚至能感受到老人的生命火焰正在慢慢熄滅。


    這位老人已經油盡燈枯了,不可能像以前一樣給他力量,他的每一次呼吸都顯得格外艱難,喉管裏有輕微的咕嚕聲。


    他想說話,但是說不出來。


    “先生,**打算要修剪一下書院這棵樹了,如果下手重了,還請您不要責怪,**知曉這裏的一草一木都含著您的心血,有一些橫生的枝蔓把根須紮在您的血肉裏正在瘋長,再這樣長下去,他們會抽幹這棵大樹所有的養分,而學生卻不能肯定他們會長成什麽樣子。


    博學之,審思之,明辨之而後篤行之,這是您對書院所有師生的期望,學生不會忘記,這裏將會成為新思潮的誕生地,卻不能成為這些新思潮的成長搖籃,他們必須通過自己的努力來證明他們是對我們整個人類有益,才能繼續生存,否則就讓他湮滅吧。


    這一次學生將徹底的將武器研究和火藥研究,生物研究完全徹底的從書院中剝離,送他們去遙遠的深山,您以前的看法是對的,書院是一個教導人們如何更好生存的地方,不是一個名利場,也不是一個殺人研究院,還書院本來麵目,是我以後要做的事情。並且持之以恒。”


    李綱似乎非常的焦急,眼睛四處張望,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雲燁知道他有話說,於是就把墨汁塗在老人的手指上,自己拿了一張紙,將老人的手放在上麵,李綱滿是老人斑的手艱難的在紙上滑動,半晌才停止。


    “好!”這就是李綱最後要說的話,看著這個幾乎不能辨別的字,雲燁將老人的手貼在自己的臉上,不知說什麽好,他在彌留之際,依然給了自己最大的支持。


    李綱的兒子去世了,沒有孫子,隻留下一個孫女,所以雲燁就跪坐在老人的床榻前,給他念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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