繭娘從店鋪裏跑了出來,死命的拖著曲卓,她很想讓曲及孩子們都躲到洞裏去,要死也該是自己先死。


    “躲不過去了,繭娘,躲不過去了,來的人太多,這座城必定是要被毀掉的,我們是唐人,不能像老鼠一樣被人燒死在洞裏。”


    曲卓拍拍繭娘的臉蛋,讓她回去陪孩子,自己一個人提著刀子向城門走去,他沒有招呼這些跪在地上的人,這些人都是死人,早就沒有了什麽血性,他們也不配和自己並肩作戰。


    一匹披著重甲的高大戰馬出現在城門口,騎士頭上的羽纓幾乎要碰到城門頂,黑甲,黑披風,手裏握著一把丈二的長刀,背後背著五隻投槍,上好弦的強弩就掛在身後,一柄連枷插在腰肋處,碩大的錘頭輕輕搖擺,猙獰的麵甲放了下來,隻能從小小的防箭柵欄處看到一雙陰森的眼睛。


    出來一個,就會有第二個,第三個…···


    曲卓想要大叫,嗓子裏卻哽咽的厲害,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繭娘尖叫伸開雙臂擋在丈夫的身前,她不想讓那些猛獸一樣的騎士靠近自己的丈夫。


    為首的騎士沒有理會曲卓,隻是從腰裏抽出連枷丟在曲卓的腳下,而後便馬不停蹄的穿過街道,向後城門跑了過去。


    曲卓腳下的兵刃在不斷地增加,當一把橫刀插在他的麵前的時候,曲卓拍拍抱著自己的繭娘,讓她進屋子去,在繭娘迷茫的目光中,曲卓開始往自己的身上裝備武器,巴掌寬的牛皮帶束在腰上,將連枷艱難的提起了來插了進去,又把弓箭背在背上,手叉子插進了靴子,橫刀跨在腰間沒有發現戰馬,他走到把腦袋插在沙子裏的城主麵前,冷冷的說了一句:“馬,我要馬三匹!”


    城主抬起沾滿沙子的臉,飛快的站起來,從牆後麵牽過來三匹馬,跪在地上拿自己的身子當上馬石,身上的裝備太重,曲卓上了三次戰馬都沒有成功,城主喊過來四個壯漢這才把曲卓架上了戰馬。


    從大街上穿過的騎兵洪流,似乎沒有看到這些人,隻是沉默的快速通過城池。


    “我的妻兒要是出現任何損傷你們會被戰馬踏成肉泥。”曲卓在馬上坐穩了,回頭對城主吩咐了一句,衝著繭娘笑了笑,就催馬隨著騎兵洪流向後門奔去。


    繭娘看到了那麵很大的旗子,旗子上寫著一個非常大的唐字,這個字丈夫教過自己,所以她也知道是什麽意思。隱約聽到孩子們的哭聲,這才匆匆的回到庫房,推開櫃子帶著兩個孩子站在路邊看著大軍前進。


    無數匹戰馬身後拖著輕便的弩車飛快的從街麵上穿過,城主沒有看到這隻隊伍的尾巴在那裏,偷偷的瞄了一眼就繼續把腦袋插在沙子裏等候自己的判決。


    這就是大軍啊,繭娘抹掉眼淚,這一刻如同做夢一般她見過南詔人的軍隊,見過西域人的軍隊,也見識過吐蕃人的軍隊,沒有一支軍隊能夠和這支大軍相媲美。


    孩子們稚嫩的唐音,惹得大軍隊伍中的將士笑著不斷地把吃食拋了過來,不一會就堆得如同一座小山,城主福至心靈從地上爬起來,也不知道從哪裏找來了四五個女人讓她們伺候繭娘,自己端著大筐子,把那些吃食統統裝在裏麵,學著唐人的禮節站在繭娘的身後扮管家的角色。


    “曲卓呢?”一位年輕的將軍在繭娘的身邊停了下來,逗逗兩個孩子,溫言問道。


    “我夫君騎著馬去殺那些吐蕃強盜去了。“繭娘磕磕巴巴的回答。


    “他能殺什麽吐蕃人,我要他收集的東西在哪?交給他們。“雲燁說完這句話就給兩個孩子手裏放了一把奶糖,又騎上馬走了。


    迪那山口並不大,卻是商賈進出沙漠的要道,如今這裏蝟集著大群的強盜,他們亂糟糟的東一堆,西一堆的吃飯,吐蕃從來就不是統一的國家,所有的吐蕃人都屬於自己的部族而不是屬於些邏,他們崇尚獨來獨往的雄鷹,隻有在搶劫的時候才會擰成一股繩,回到了吐蕃就會分散回到自己的部族裏去。


    吐蕃人最喜歡打劫的對象就是唐人,隻有打劫唐人才能得到最好的刀劍,最好的長矛,甚至得到最好的甲具,這一次他們就是打算狙擊一下唐人的大軍,趁著他們遠渡沙漠,疲憊不堪的時候一擊成功。


    等到唐人渴死在沙漠裏,自己再去沙漠裏撿拾那些武器也不遲,鄯善城就是他們的覓食的地方,那些西域人在給自己提供了一些食物之後就匆匆離開了,這些不用栓狐狸尾巴就已經是膽小鬼的家夥,算不得戰


    雲燁的大軍輕易!地呈半圓形包圍了迪那山口,順利的讓他吃驚,難道這些!吐人連斥候都不派麽?為了預防中了吐蕃人的奸計,雲燁幾乎是步步為營的向前緩緩推進。


    “大帥,吐蕃人打仗就是這個樣子,他們隻相信自己的武力,衝動的像頭犛牛,正因為是這個樣子,鬆讚幹布,和祿東讚才能在短時間輕易地征服吐蕃,這些地方的吐蕃野人他們打仗的方式就是一窩蜂的衝上去砍殺,您用不著這麽小心。曲卓好不容易喘勻了氣,全副武裝對他來說,就是一種負擔。


    如果是唐軍,敢把五千名將士密集的布置在一裏方圓的地方,這位主帥絕對逃不掉被皇帝斬首的命令,如果把五千騎兵放在這麽小的位置上,等待這位主帥的唯一可能就是誅滅九族,吐蕃人就無所謂了,湊點錢糧牲畜交給鬆讚幹布,然後就能開心的做自己的大薩蓐,帶著勇猛的族人到處搶劫,日子過得非常的開心。


    等到雲燁把八牛弩陣勢都安排好了,那些吐蕃人還在吃東西,有的在喝酒,不斷的有歌聲傳過來,幾個唱歌唱得高興的家夥,還揮舞著長袍開始跳舞。


    “大帥,咱們擺出來的陣勢是守勢,現在這群蠢豬還不知道,卑職從來沒有打過這樣的仗,現在怎麽辦?和吐蕃人耗著?“範洪一撓著腦門有些犯愁,按照大帥的吩咐,弩陣在最前方,後麵跟著陌刀手,然後是槍兵,最後才是騎兵,這是標準的守勢。地方太小了,弩陣的威力被無窮的放大了,騎兵的能力卻被無窮的縮小了。連個從側麵迂回的空間都沒有。


    雲燁正打算派一小支隊伍過去騷擾一下吐蕃人,誰知道一個沒事幹喜歡站在高處唱歌的吐蕃人,忽然興奮的喊了一嗓子,他看見山包後麵密密麻麻的唐軍,他的第一反應不是害怕,而是高興,早就想要一身唐人的的鎧甲了,好機會啊。


    一個人動,全部吐蕃人都開始動了,唐人在軍陣前擋了一些木頭架子,難道這些東西就能阻礙吐蕃勇士的進攻麽?


    沒有組織,隻有平日裏搶劫時自然形成的隊形,一些見識過唐人武器的吐蕃人猶豫了一下稍微的落在了後麵,那些從沒有上過正式戰場,隻參加過搶劫的少年吐蕃人,嗷嗷叫著就衝了過來,他們以為這一次和以前一樣,憑借自己的武力就能衝垮這隻軍陣,在西域他們已經衝跨過無數的軍陣了。


    賴傳峰張著嘴看著撲過來的吐蕃人問自己的手下:“這些人不知道八牛弩的厲害?還是他們渾身上下刀槍不入?“


    “試試,將軍,咱們試試就知道了,卑職不相信這個世界上還有八牛弩殺不死的人。“眼看著吐蕃的馬隊越過了測距箭,裨將一錘子就將八牛弩的機括激發了。


    這些八牛弩都是經過書院改良後的產物,體積縮小了五倍之多,威力卻減少的並不多,很多的木頭零件都被換成了鋼鐵,兩隻弩臂全都是軟鋼打成,以前的八牛弩都是靠著帶有彈性的弩弦來提供足夠的動力,現在不一樣了,弩臂也會提供給攻城鑿足夠的動力。


    眼看著自己就要衝到唐人陣前了,第一個殺過來的吐蕃人感覺自己的身體在飛翔,而且是在往後飛翔,並且高高的越過了自己的同伴,這個時候他才感覺到自己的胸口非常的疼,一隻粗大的弩矢穿透了自己的身子,他看到一顆心髒正在隨著自己一起向後飛,然後就感到無邊的黑暗向自己侵襲了過來,最後將自己徹底的湮沒。


    “將軍,您看,八牛弩能射死他們,剛才一箭隻殺了一個,這一次就朝人多的地方放箭,殺不死?八牛弩會殺不死人?“


    裨將絮絮叨叨的再一次激發了八牛弩,這一次,八牛弩繃簧的聲音如同霹靂一般在沙漠裏響起,一排由攻城鑿組成的箭牆就從弩陣這裏平推了過去。


    不論吐蕃人如何的堅強,在八牛弩的轟擊下,依然如同紙片一樣脆弱,每一次射擊,攻城鑿就會在密集的吐蕃人群中開出一條無人的道路來。


    一輪弩箭發射完畢之後,戰場上已是一片哀鴻,如果被八牛弩一次就射死也就罷了,那些被粗大的攻城鑿穿過胳膊,大腿的那些吐蕃人的哀嚎聲響徹了迪那山口。


    死亡並沒有讓這些吐蕃人畏懼,他們舉著同伴的屍體,再一次勇猛的衝了上來,這樣的進攻方式曾經讓無數人膽寒,他們幻想著這一次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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