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山峰頂每到夜間就會有一縷青煙升起,天亮的時候準時會熄滅,一個瘦小的身子在雪地上疾馳,速度很快,但是他矮小的身體這時候成了他最大的累贅,隻要他跑的稍微慢一些兩條小短腿就會陷進厚厚的積雪裏,變得笨拙,難堪。張嘴嚎叫一嗓子,誰都想不到一個小小的身子裏居然會發出這樣大的聲音。


    又一次突圍失敗,薑離隻好把身子躺在雪地上滾回去,他在雪堆裏挖了一個洞,隻有在這裏他才能感受到一點點溫暖,如果綠珠的腿沒有摔斷,兩個人配合著怎麽都能下到山下去,如今綠珠發著高燒,雙腿腫的紫青,肋骨也斷了三根,動都不能動,如何能逃出生天?


    以前還以為自己穩操勝券,誰料想頃刻間主客異位,自己在稀裏糊塗中走進了絕路。胃裏像著火一樣難受,薑離抓了一把雪填進嘴裏,想要撲滅饑火,雪水進肚子,饑餓的感覺越發的強烈了。


    刨開冰雪才找到了幾粒鬆子,上一會吃飯還是自己抓到了一隻窩在樹洞裏過冬的鬆樹,兩個人隻靠一隻鬆鼠的儲糧無論如何是不夠的。


    鑽進了洞裏,薑離把鬆子砸開,掏出鬆仁喂到綠珠的嘴邊,食物的味道讓綠珠自動的張開嘴巴,六顆鬆子而已,嘴巴張的再大又如何?


    綠珠醒了,惡狠狠地看著薑離說:“我還很餓,再給我喂一點。“薑離搖搖頭說:”沒有了,一點都沒有了。“


    綠珠艱難的把頭轉過去,麵對著雪璧不說話。這時候的綠珠那裏還有半點美人的風姿,嬌嫩的臉頰全是凍瘡,露在裙子外麵的腳趾已經發黑了,如果雲燁在這裏。他會立刻建議綠珠把腳切掉,要不然寒氣入侵血脈之後,一定會有性命之憂。


    “阿珠,你躺著。我這就去找吃的,現在天晴了,外麵說不定有老鷹飛過來,我用石頭去打,給你打老鷹回來吃,烤熟了吃。“


    薑離溫柔的安慰了綠珠,把殘破的氈子蓋在綠珠的身上,想了想又把自己的裘衣解下來給她蓋上,又躡手躡腳的出了洞。


    現在想喝口熱水都是奢望。出了洞的薑離全身縮成了一團。仰頭看著天空不住盤旋的老鷹。甩出了一顆石頭,結果,石頭到了半路就掉了下來。老鷹飛的太高了。白晃晃的雪地刺得眼睛發疼,以前一直住在江南的薑離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情況。兩隻眼睛有時候會什麽都看不見。


    無奈的躺在雪地上,準備休息一下,抬眼看著藍天眼睛才舒服一些,老鷹盤旋的圈子變小了,身子好像也變大了,薑離眯縫起了眼睛,這不是錯覺,老鷹飛的低了,說不定他發現了獵物?


    薑離左右看看除了自己沒發現有活物,難道說老子是獵物?


    他幹脆放鬆了身子,漆黑的衣服在雪地裏顯得是那麽的清楚,老鷹從薑離的身上飛過去,一遍,又一遍,山頂的寒風已經快要把薑離凍僵了,大不去管左手,隻把右手揣在懷裏。貼在胸口上取暖,一會就要靠這隻手給老鷹致命的一擊。


    老鷹終於落地了,但是非常的小心,靠近了幾步,又退開,黃褐色的眼珠裏充滿了疑問,眼看著天上別的老鷹也要降落,為了多吃一口食物,老鷹一下子就跳到了薑離的身上,粗壯有力的爪子深深地嵌進他的肩膀上,長長的喙閃電般的向他的眼睛啄來,薑離腦袋一偏,右手的刀子就深深地刺進了老鷹的肚子。


    老鷹呱的慘叫一聲,振翅就打算逃跑,巨大的翅膀扇起了狂風,雪粒子打在薑離的臉上生疼,那雙紮進他身體的爪子將他帶的幾乎離地起飛。薑離閉上眼睛,拿刀子狠狠地在老鷹肚子裏攪了一下,鋒利的刀子一下子就把老鷹的內髒給割了下來,掉了薑離一臉,老鷹無力的撲擊了兩下翅膀,就不動了,薑離非常的高興,把老鷹爪子從自己的肩膀上卸下來,顧不得包紮,有了這隻老鷹,綠珠四五天都不用考慮吃食,再堅持幾天,等那些雪變硬了,自己就能帶著綠珠離開,直接回江南,這個鬼地方多一天都不留。


    神人來就是一筆糊塗賬,用不著為了賭一口氣把自己的老命搭上,雲燁不是一個容易對付的人,這些天早就看來了,那個長得和老婦人一樣的老頭子,非常的恐怖,雲燁在山上甩出來的掌心雷也非常的可怕,不是自己夫妻能夠對付的,早些回家才是正經,如果運氣好綠珠能有身孕,誰還去管什麽出世和入世。


    鑽進了動,薑離把老鷹拖到綠珠的身邊,趁著老鷹的身子還熱,割開了咽喉,把溫熱的老鷹血一點點的擠進了綠珠的嘴裏。看著綠珠貪婪吞咽的樣子,薑離開心極了,隻要能吞咽,就好,再熬上四五天,就能逃出生天。


    薑離歡快的拔著老鷹的羽毛,在這個忙碌的間隙裏還為綠珠用老鷹羽毛編製了一頂鷹冠,等到把毛都拔幹淨之後,就小心的生起了一堆火,今日雲霧繚繞山下的人看不見山頂的動靜,所以大白天的生火也不要緊。


    看著火苗舔舐著肉塊,薑離的喉結上下活動的飛快,畢竟四天沒吃飯了,誰都受不了,綠珠也不說話,眼睛直愣愣的盯著老鷹肉,口水不停地流,薑離愛憐的幫她擦擦嘴,卻被她一胳膊打開,癡癡地看著肉塊。


    害怕綠珠燙著,薑離撕下來一小塊肉,吹涼了給綠珠喂了過去,綠珠吃的很快,不一會就把一小半老鷹吃了下去,薑離就把老鷹收了起來,掛在雪璧上,剩下的要吃四天呢,不能一頓吃完了。


    看著撿拾地上的老鷹骨頭使勁嚼得薑離,綠珠大聲地說:“我還要吃,我餓!“


    薑離費勁的把一小塊骨頭嚼碎了咽了下去說:“阿珠,不能吃了,我們還要在這裏留四天,外麵的老鷹遠遠地躲開了,我在也抓不到了,你忍忍,等下了山,我給你買你最喜歡吃的棗糕,乖乖地睡 ,我在這裏陪著你。“


    綠珠又把頭轉了過去,麵對著雪璧發呆,薑離害怕她凍著就往火堆裏加了一點柴火,這些天每天都在為尋找一點食物奔波從來沒有好好地休息過,現在烤著溫暖的火堆,抱著自己的膝蓋沉沉的睡去。


    一陣鑽心的疼痛從肋下傳來,薑離差異的朝自己的肋下看去,隻見一把刀子深深地刺進了自己的身子,方式很熟悉,從第三根肋骨的下方朝上刺就會到達心髒,這是一擊必殺的招式,知道這樣殺人的好像隻有自己和綠珠。


    “咯咯咯“,綠珠笑的開心極了,這個該死的侏儒,已經控製自己十年了,現在連一點老鷹肉都不肯給自己,現在自己已經重傷了,說不定這個家夥就會把自己扔下逃跑,該死的老天怎麽不是他的腿被摔斷,偏偏是老娘的,說不定這家夥就是在等自己死,好吃自己的肉,現在好了,老娘沒吃的了,就吃你!


    薑離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眼前一陣陣的發黑,終於一頭倒在了火堆裏,臉上不知道是雪水還是淚水,在火堆裏發出嗤啦的一陣輕響變成了一縷青煙嫋嫋升起……


    大年三十這天,無舌帶著狗子老江再一次來到雪堆上,這次可以越過雪堆了,因為那些積雪已經變得很瓷實,幾乎就是大塊大塊的冰疙瘩,估計開春的時候東羊河會發洪水,這樣多的冰雪足夠融化到晚春的。


    三個人艱難的越過了雪崩的地方,在山頂找了很久,才找到那個雪洞,無舌往裏看了一眼就把腦袋縮了回來,對老江說:“往裏潑些煤油把,把這些都燒掉,不要讓老天看見,免得增加侯爺的罪孽。“


    好奇的狗子把頭探進去之後就迅速的縮了回來,趴在雪地上吐得苦膽都流出來了,老江苦笑起來,他不用看就能想象裏麵的樣子,無非是人吃人罷了,早年間如果自己沒有加入唐軍,而是加入了朱桀的軍隊,說不定自己也會吃人,大冷天,沒東西吃,不吃人,吃什麽?看似是一句有道理的話,可是,人不是野獸,不是這麽算的。


    “奶奶的,那個女人真狠,硬是把一個人吃的就剩下一個身子,兩條腿上全是牙印,老天爺,她是生吃的,有柴火為什麽不點火?“


    “就你話多。”無舌重重的在狗子的腦袋上敲了一記,老江鑽進洞裏,把帶來取暖的煤油均勻的潑灑在兩具屍體上。點著火就出來了。


    雪洞上的雪很快就融化了,順著兩側流走,頂上的積雪慢慢化掉,掉在火堆裏帶起了一陣陣水霧。濃煙從通風口直上雲霄。


    不一會雪水就化盡了,匯成了一股小溪,帶著好些黑色的肉塊順著低處掉下了懸崖,好幾隻老鷹似乎聞到了味道,箭一般的向懸崖底部衝去。


    無舌,老江,狗子也沒有興趣再多看那個雪洞一眼,不等火焰熄滅就匆匆下山,今晚家裏還有豐盛的酒宴在等候大家,沒工夫去管那些人吃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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