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人上的人誰每天都洗澡?都是關中人的臭毛病,那日暮吱吱嗚嗚的被宦娘和女兒推著進了帳篷洗澡,那日暮最喜歡抱著小羊羔子唱歌,身上自然會沾上羊膻氣,一個合格的牧人會認為這是自然的味道,為何自己的閨女就不喜歡呢?


    吃東西會挑嘴,穿衣服會講究,從小就喜歡在澡盆裏撲騰,那日暮把這一切都歸罪於自己的丈夫,丫頭很小的時候就抱著進了澡堂子,舀上一大盆水,把閨女放在木盆裏折騰,有時候父女倆會在水裏玩的連晚飯都忘了吃,閨女一定是那個時候養成的習慣。


    站在澡盆裏麵,看著自己的身體,那日暮就充滿了驕傲,飽滿的,高高的挺立,結實的小腹見不到一點贅肉,渾圓的臀部還是那麽結實,為了防止臉被草原上的風沙磨礪變粗糙,費盡心力的請宦娘製作了這襲麵紗。


    看著水中的倒影,那日暮不由得哀怨起來,這裏有女兒,有牛羊,有草地,還有一個這樣美麗的美人兒,哥哥你為什麽不來呢?


    宦娘早就習慣了那日暮的自戀,在她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說:“好好地洗澡,我們整日裏以牛羊為食,身體裏的雜質來就比關中人多,如果再不洗澡,變成臭女人,侯爺就是再喜歡你,也會被你身上的味道趕跑,這是家裏拿來的香身體的藥,聽說吃了,整個人就會變得香噴噴的,不知道管用不管用。”


    宦娘伺候那日暮洗澡,雲暮就徹底自由了。啊哦啊哦的喊一嗓子,一隻牛犢子一般大的巨狗就呼嚕呼嚕的跑了過來,站在丫頭身邊,比她還要高。笆鬥一樣大的腦袋在丫頭身上蹭蹭。非常的親密,雪白的長毛緞子一樣的披散在身上,兩隻耳朵耷拉著,臉上有兩塊淺黃色的四眼。吊眼吊嘴,大耳心形,額闊頭高,胸前有一片褐色的心毛,尾巴高高的卷起,兩隻獠牙露出嘴唇,一看就不是什麽善類。


    雲丫頭踮起腳尖拍拍大狗的腦袋,這隻高原上送來的番狗就立刻低下頭,眯起眼睛很是享受主人的親昵。


    雲九躲得八丈遠。遠遠地對雲暮說:“小娘子。您這是要騎狗?我這就讓狗奴去給您備鞍子。“話說完就跑的不見蹤影。因為他看到那隻大狗在衝他翻獠牙。


    很快一個光頭精赤著上身的壯漢就來到了雲暮身邊,蹲下來小心的把一個精致的小鞍子套在番狗的身上,又拿來一身小小的皮甲穿在丫頭身上。一套孩子用的木刀,木槍。木弓,掛在狗身上,最後抱起小丫頭放在狗身上。


    “丹朱,你老婆我會幫你要過來的,你兒子我也會幫你要過來,明天他們都會來我家,如果他不給,我就讓旺財咬他。“


    那日暮不會起名字,她隻記得丈夫的愛馬叫旺財,所以就給閨女的這隻和她一起長大的番狗也起了旺財的名字,在她看來,丈夫起的名字就是最好的。


    狗奴是和狗一起送來的,已經在雲家牧場生活了兩年,對他來說這裏就是天堂,自己隻要養好家裏的狗就好,這樣就能吃的飽飽的,穿的暖暖的,再也不用抱著狗在冰雪裏哀嚎,沒想到尊貴的小主人居然還記得對自己的承諾,立刻就五體投地的拜倒在草地上,親吻雲暮的小靴子,他不知道小主人有多尊貴,隻知道雪原上的大頭人見到小主人都需要行禮,他對小主人幫他把受苦的老婆孩子要過來這件事,絲毫不懷疑。


    “旺財!衝“雲暮拿起自己的軟木做的長槍,像個騎士一樣的命令自己的坐騎,大狗立刻就狂奔起來,小丫頭的這點重量,還對它造不成困擾。狗奴丹朱就跟在後麵奔跑,大嘴都要咧到耳朵後麵去了,小主人就是他的天。


    旺財是狗王,見它開始奔跑,其他的狗也跟著跑,低沉的咆哮聲一時間充滿了草原,一隻藏獒敢和三匹狼戰鬥並且能戰而勝之,一群藏獒,在草原上就是無敵的存在。


    雲暮帶著自己的大軍一頭就紮進了敵群,當然,這是一大群羊,羊群頓時就炸了鍋,咩咩叫著東奔西竄,小丫頭的軟木槍不斷地在那些羊的屁股上戳,更是引起一片混亂。


    那日暮正在洗澡,就聽得外麵的羊群炸鍋了,衣服都不穿的就要往外跑,被宦娘死死地拉住,硬是塞到澡盆裏才罷休。


    “丫頭在遊戲而已,羊群亂了有牧羊人,不穿衣服就敢往外跑。還要不要臉麵了。“


    “羊跑了!“那日暮急躁的拍著木桶對宦娘說。


    “跑了就跑了,值幾個錢,丫頭可憐啊,沒有家裏那麽些玩具,隻能騎著大狗攆攆羊,扮一回大將軍,就這點樂子,老身看著都心酸,你卻在為幾隻不值錢的羊操心。“


    “羊是食物,牧人就靠羊活著……”那日暮剛說了一半就被宦娘打斷:“那是牧民,你又不是,你是從六品的夫人,朝廷有俸祿養活你,你不靠羊吃飯,到了什麽地步就要說那一步的話,明天是”乃日“,部落的頭人都會到陰山下,還有遠處的吐蕃頭人也會來,你是他們中間身份最尊貴者,還要仰仗你向大唐提出自己的要求,你不好好想想該做些什麽,怎麽有時間去操心羊群。”


    那日暮煩躁的搖搖頭,她喜歡放牧,在雲家莊子已經收斂的性子,到了草原沒三天就故態萌發,喜歡看到不斷變大的羊群,喜歡看到越來越多的牛,也喜歡看牧民們吃飽飯唱歌跳舞的樣子,但是一提到具體的那些事物,就頭疼不以。


    以前在長安的時候,看丈夫處置堆積如山的書,她就覺得夫君很可憐,看夫君時不時的拍著桌子大罵蠢貨的時候,就更加的同情夫君,現在這些討厭的事情居然找到自己的頭上來了,真是豈有此理。


    “我是婦道人家,那裏處置的了這些軍國大事,還是交給雲九來做吧,他是管家,這些事難道不該他做麽?”思量來思量去,那日暮居然想到了一個好主意,那就是讓雲九去。雲九很聰明,夫君都誇獎過他,一定沒有錯。


    “夫人喲,這不行啊,雲九是下人,你讓一個下人去招待那些人,會被人以為是羞辱,搞不好會打起來,來的都是野人,就在乎這個,官府的人也會來,就是那個馬周,聽說他在這裏待不了多少時間了,陛下已經命令他進京城了,邊軍的人也會來,那是來收好處的,還有給陛下的貢品,咱家不需要,侯爺早就處理好了,要是明天那些人的禮物不能讓邊軍滿意,也是麻煩,官府處罰的重了,你還要幫著說好話,這些事情雲九代替不了的。“


    “煩死了,“那日暮把頭埋進水裏一點都不想聽宦娘的嘮叨,這麽多事情,讓她如何處理得了,不用管,反正自家沒人敢欺負,管他別人去死。


    雲家大小姐得勝歸來,雖然中間被一隻大公羊撞得從狗身上掉下來,算是吃了虧,可是那隻大羊也被一群狗給攆到山那邊去了,牧羊人還在找,必須找到,回來了自己還要抽兩鞭子泄恨。


    瓷娃娃一樣的漂亮孩子,和羊群大戰一場之後就成了泥娃娃,狗奴幫著卸掉了皮甲,進了帳篷,就要脫自己的衣服,準備洗澡,看到母親還在洗,就讓宦娘奶奶給自己脫衣服,三兩下就脫得精光,除了脖子底下的木牌牌不摘,爬上踏板,撲通一聲就跳進了木桶,濺了那日暮一臉的水。


    宦娘好一陣子忙碌,給大的洗完了,又把小的洗幹淨,敲著自己的腰說:“還指望跟著你享福,誰知道受不完的累,早知道就留在雲家莊子,每天繡繡花,打打牌不比跟著你們兩個猴子滿山跑的要強百倍。“


    雲暮一把抱住宦娘的脖子嬌滴滴的說:“我才不要和奶奶分開,您不幹活,丫頭幹,您坐好,丫頭給您捶背。“


    宦娘親昵地在她光溜溜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說:“就你這張小嘴會說,奶奶就是被你騙死,也心甘情願,先把自己的短褲穿上,小心蚊子咬。“


    受盡了折磨,無兒無女的宦娘早就把那日暮當成自己的閨女疼愛,當初雲燁就說,年紀大了,就沒必要跟著去草原受苦,留在家裏高高興興的養老,沒事幹就和姑姑嬸嬸們打牌都好,他會派別的丫鬟婆子去伺候那日暮,宦娘怎麽也放心不下那日暮母子,非要跟著回來,在她看來,有那日暮,有雲暮的地方才是她的家。


    看著那日暮和雲暮母女二人吵著嘴互相幫著穿衣服的樣子,宦娘滿是皺紋的臉上就漾滿了溫情,這一幕她盼了三十年,終於盼來了這樣的好日子。


    對於母親的為難事,雲大小姐拍著小胸脯大包大攬,認為明天的“乃日“該她去,她還有事,要幫助丹朱要回他的老婆和孩子,那些人拿走了人家老婆兒子不給,實在是太可惡,如果明天給了就好。不給的話,就讓旺財去咬他們,旺財的嘴很大,比自己胳膊還粗的牛骨頭,一嘴就能咬成兩半,就不信他們不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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