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留下來做個念想?”


    “屁的念想,人死如燈滅,上不了天,就活該在人世間受罪,那個皮囊,有個屁用,如果不是尊敬田師的話,我連屍體都不會拖出來。這就是幾塊石頭,聽說是很吉祥的東西,送給你幾個妹子當嫁妝。”


    李泰急的直搓手,他老子的壽誕就要到了,正在為禮物發愁,眼前這東西就是最好的禮物,又吉祥,又珍貴,可遇而不可求,至於舍利子是出於高僧還是田襄子對他來說沒有區別。


    “喜歡就拿兩顆,看你的樣子丟不丟人,”看著想要又不好開口的李泰在煎熬,雲燁就開口為他解圍,免得一會幹出強盜的事情就丟人了。


    在喝了一大口酒之後,熙童抹一下嘴巴又說:“不知你和你師父當年是如何去的,老天爺那鬼地方一連半年都是晚上,就天邊有一抹魚肚白,就像永遠是天將要亮的摸樣,風吹過來,像小刀子在割肉,我聽見了鬼叫,嗚嗚呀呀的不停地在你身邊圍繞。”


    李泰聽得口水滴答滴答的,這孩子就這毛病,隻要是沒見識過的,都有興趣知道一下,性子雖然高傲,但是遇到高人,這家夥絕對矮的下身子,用公筷不停地給熙童夾菜,酒也不停地滿上,伺候的周到,待嘴裏的菜演下去後,一拍大腿繼續說。


    “天上沒下雪,可是旋風把地上的雪沫子卷起來望你衣縫裏鑽,要不是你提前告訴我們衣服最好不要有縫隙,所有的地方都用帶子抓緊,折在白毛雪上的人就會超過一半,冷還受得了,蓋一間雪屋子就好,你說的那種海豹子傻乎乎的滿海灘都是。抓兩頭過來熬油點火都不錯,那東西滿身都是肥油,就是肉太腥,不好吃。”


    雲燁滿臉的慘然之色,熙童說得輕鬆,實際上境況一定糟到了極點,自己在草原都凍得受不了,更不要說比草原寒冷了好幾倍的極地。李泰對麵前的食物動都不動。對熙童所說的事情充滿了向往。


    一根雞腿在他的嘴裏轉一下出來就成了一根光骨頭,用筷子指著盤子的魚說:“你以前說這個世界上有鯤,我換以為是胡說,路過風暴海的時候,海麵上有巨大的水柱噴起來,以為是怪物。誰知道一大片海水都被攪了起來,趁著每日短暫的天光一看,媽呀,是一條好大的魚。”


    說著伸長了雙臂可能覺得不足以說明魚之大。就指指雲家的小樓,示意那麽大。


    “一條魚和房子一樣大?”李泰覺得有些不可信,就發出質疑。


    “想得美。房子那麽大的是魚頭,”熙童不肖的看李泰一眼,對他的小家子氣,很是不以為然。


    “說句您不高興的話,我怎麽覺得您在編故事。”李泰很勇敢。雖然熙童的樣子很可怕,還是大膽的說出了自己的疑問。


    估計熙童以前也給別人吹噓過,沒人信,徒呼奈何,現在有了證人自然談興大發,指著雲燁說:“不信你問他。”李泰又把臉狐疑的轉向雲燁。


    “熙童說的沒錯,這還不是最大的魚,這間樓房算什麽,據我所知有一種能產龍涎香的巨鯨,名字叫抹香鯨,剛生下來就有兩三丈長,成年抹香鯨足有七八丈長,重量最少有十萬斤,而另外一種叫藍鯨的,一條舌頭就要六七千斤,所以熙童說看見比房子還大的魚,實在是不算什麽。”


    李泰拱手向熙童賠罪,還給他斟滿了酒,熙童揚眉吐氣的一口抽幹,又說:“我們走了好久,總是沒看見你說的極光,很多人都是你騙了我們,要回來把你撕成碎片,田師說沒有必要,既然你所說的極夜,巨鯨都出現了,沒理由不會出現白熊和極光,讓大家稍安勿躁。誰知……”


    說到這裏熙童哽咽不能言,李泰毫不猶豫的貢獻出了自己的手帕,隻希望熙童能夠止住悲傷繼續給他講故事。


    抽泣了幾下,熙童苦笑著說:“都在懷疑,誰知道,就在下一刻就會遇見白熊,一兩千斤的身子撲過來就咬啊,老周還沒來得及反抗,就被一屁股坐死了,老梁出了名的銅筋鐵骨,誰知道就一巴掌,一巴掌就被扇的找不著了,等我們齊心合力殺掉白熊,再找見老梁,前胸都貼到後背了,內髒都從嘴裏吐出來,慘啊,這下子,誰都不說找你算賬的話了。”


    李泰把豆子嚼的咯吱咯吱的,這種故事最合他的胃口了,旁邊端菜上來的老錢也聽得入了迷。賴在一邊不走,說是沒人伺候,顯得不好。


    一大片豬心又進了嘴,熙童喝了口茶,覺得好喝,又喝了一口才放下繼續說:“我和雲侯分別的時候,就答應給雲侯帶幾件那裏的皮或,還好,我後來找到了一個殺熊的好辦法,這樣才減少了傷亡,包袱裏是五頭白熊的皮,給你帶來了,也算了了心事。”


    李泰站起來就跑到包袱跟前,解開包袱,讓老錢幫他把熊皮展開,謔,李泰驚歎一聲,巨大的白熊皮鋪開來足有五尺方圓,可以想象這頭熊活著的時候有多麽的巨大,一兩千斤,熙童說的絕對是謙虛的話。


    “不許張嘴要,其中的兩張我要獻給陛下,給熙童要一個赦免的文書,他今後要過日子了,不再四處漂泊,所以一個身份文書很重要,其他的我要在拍賣會上拍賣,籌集一些錢財。給你們添一些新的實驗器具,所以,免開尊口。”


    聽到雲燁這麽說,李泰嘟嘟囔囔的說:“我也可以開這種文書,不用專門找我父皇吧。”


    “胡說八道,你開的怎麽和陛下開的相媲美,這關係到熙童一輩子的大事,必須找陛下開出來才算數,這件事你記著,不許摻乎,你不明白田襄子代表著什麽。”


    老錢見狀,立馬就把熊皮卷了起來,扛上包袱就跑回後院去了,沒聽見客人說這是答應給侯爺的禮物,再不拿走,王爺要是看上了,就會少上那麽一張兩張的,那得少多少錢啊,再說了,少夫人還等著聽信呢,到底是怎樣的客人前來,鬧得把她都特意從山上叫下來。


    熙童若有所思的問雲燁:“雲侯,你說這種熊皮會非常的值錢?”


    “那是當然,皮毛一向以白色為尊,跑出來一兩隻白老虎都算是祥瑞,那皮毛不過是白化病的產物,白的有些病態,你拿來的白熊皮,白而有光澤,又是極北之地的產物麽所以啊,一張價值幾千貫不成問題。如果送去拍賣,遇到有特殊用途的人家,賣出萬貫也不稀奇。”


    “雲侯,如果明年我再送過來十張,托你寄賣,不知會不會換來很多的糧食,還有日常用品。”熙童瞪大了眼睛看著雲燁等他的回答。


    “如果是在我大唐境內,不會有任何問題,如果是異族,糧食,鐵器是不會允許運出去的,那怕錢再多都不行。”這件事情雲燁看的很重,熙童回來的路上會經過高麗,還有摩碣的土地,這兩個國家和種族都是大唐必征之所,雲燁不會允許留下任何的後患。


    “是在河北路,都是大唐的子民,要是高麗人,還有野人我早就死的不能再死了,”熙童似乎有點害羞,一定是和女人有關的事。


    “如果是大唐子民走的時候你要多少糧食就帶走多少糧食,雲家,程家有商隊去河北,順路帶上就是了,趕緊說後麵的事情,等著聽那。”


    李泰強壓下得不到熊皮的失望,坐下來繼續聽熙童講故事。


    “雲侯,這世上真的有五彩霞光,如同波浪從天邊鋪過來,就像是一條彩色的路,我們隨著霞光的流轉從左走到右,有從前走到後,直到霞光消散,永晝來臨,都不得其門而入。


    很多人都在這個時候悄然死去,就剩下我和田師的時候,他也不肯放棄,最後在一片美麗的花海裏遺憾的閉上了眼睛,他至死都在感激你,雲侯,是你讓他離自己的夢近的隻有一步之遙,他隻是不明白,自己到底哪裏不對,才讓白玉京對他關上所有的大門。


    他在霞光消失前懺悔了自己的罪孽,發誓來生一定會不殺一人,不害一命,重新來過,我相信他來生一定會登上那條霞光的大道。”


    田襄子其實早就瘋了,從見他第一麵雲燁就知道這是一個有著理智的瘋子,強大的智慧,讓他硬生生的把所有的瘋狂鎖在內心的深處,一旦到了智慧再也壓製不知的地步,天才會知道他到底會幹出,或者能幹出什麽事情來,隻要爆發對大唐的傷害有可能是致命的。


    這種人不給他一個遠大的目標是不會停止自己瘋狂的腳步的,恰好,白玉京符合所有條件,北極符合所有條件,就讓他去和天爭吧,如果真的成功升天,雲燁會為他焚香禱告,那時候田襄子就是玉帝的麻煩,不是自己的麻煩,看起來,他沒有成功。


    李泰吃驚的把手指塞嘴裏咬著,對於自己知道了天地間最大的秘密而興奮,這一刻,他仿佛看見自己站在最高的雲端之上俯視大地,而自己就是神,田襄子失敗了,是他自己太蠢,看到了希望卻毫無寸進,是無能和愚蠢的最高體現,我李泰如果走到那一步,絕對沒有失敗的可能。


    雲燁意味深長的看了李泰一眼,聰明人都有同樣的毛病,就是看不起別人,總是認為自己一定能成功,田襄子何嚐不是抱著同樣的心思在荒原咽下了最後的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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