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洛言偷偷打量趙高和嫪毐的同時。


    趙高和嫪毐也是默不作聲的打量著洛言,對於洛言,兩人了解的不多,但也絕對不少,尤其是洛言和驚鯢的關係,更是令兩人比較重視。


    驚鯢懷有身孕之後便是背叛了羅網,期間一直遭受羅網的追殺,前段時間因為羅網內部事情加上天字級殺手手上都有事情,所以一直沒有盡全力追殺,卻不曾想到洛言突然莫名其妙的竄了起來。


    來曆無從調查,就像一個憑空出現的一個人。


    不但救了驚鯢,還帶著驚鯢投奔了嬴政,將原本一個簡單的事情變得複雜了。


    這個時候對付驚鯢還值不值得,這很難說。


    尤其是羅網內部如今也是矛盾極多,就連天字級刺客都分成了兩個陣營,高層管理更是混亂,很多事情就變得不好處理了。


    對付驚鯢必然會得罪洛言,而洛言這個人羅網還在觀察。


    應該說。


    秦國之中諸多勢力都已經盯上了洛言,洛言在韓國的那一番作為,與名家辯合等等的事情,早已經傳入了有心人的耳中,最關鍵的是洛言還是雜學家,這個身份吸引住了呂不韋的注意力。


    這種情況下,無論是趙高還是嫪毐都不會貿然得罪洛言,亦或者對他出手。


    畢竟現在的羅網遠不如秦時後期的羅網那般強大且肆無忌憚,它還沒有從七國之中汲取到足夠的養分。


    至於洛言是不是羅網的人。


    說實話。


    這種可能性太低,因為羅網原先的身份是土生土養的羅網人,什麽性格,什麽實力,平常愛做什麽,羅網之中都有專門的檔案記錄。


    可現在的洛言卻是換了一個現代靈魂,無論是做事風格,為人處世,說話等等都與原本不一樣了。


    這個時候,就讓人難以判斷了,哪怕查到一些線索也不敢確定。


    畢竟羅網是培養殺手的地方,怎會培養出洛言這種“人才”。


    “可惜了~”


    偉岸男子嫪毐目光低垂,心中暗道了一聲可惜。


    最好的機會已經錯失了,如今的洛言不是他想動就能動的了,尤其是一旁的趙高盯著,有些事情就變得不在方便了。


    趙高則是神情平靜,一雙死魚眼令人看不出他的情緒。


    站在一旁的洛言同樣胡思亂想著,想著如何PY一波趙高,順便找機會弄死嫪毐。


    就在這幾個老陰比互相觀察算計的時候。


    嬴政卻是看著下方已經變成血糊糊人影的玄翦,尤其是對方一個人打六個,周圍還有一百多號落網殺手包圍,如此興師動眾,讓他不由得對玄翦有了一些興趣,輕聲的說道:“趙高,此人是誰?背後又是誰在指揮?為何要刺殺寡人!”


    說完,嬴政的目光看向了趙高。


    因為嬴政之前便已經注意到了,趙高和對方是認識的,顯然這件事情和羅網有些關係。


    洛言目光微閃,沒有開口說話,同樣看向了趙高。


    對於這個問題的答案,他也很好奇。


    畢竟黑白玄翦可是羅網的天字級刺客,這裏麵有什麽貓膩,洛言怎能沒興趣。


    有些話洛言不好問,但嬴政顯然沒有這方麵的擔心。


    “回稟王上,此人名叫玄翦,手中武器乃是越王八劍之中的黑白玄翦,曾在數年前加入羅網,位列天字一等殺手,當年長安君便是由他處決,而因為長安君身份的緣故,太後便下令將其滅口。


    可後來出了意外,此人殺了長安君之後似乎察覺到了什麽,從此消失。


    半年後,便以八玲瓏的名號再次出現,期間曾出現在趙燕魏三國,最後一次前往了韓國。”


    趙高低垂著腦袋,語氣平穩,沒有絲毫波瀾,緩緩的解釋道。


    “此事寡人為何不知?”


    嬴政眉頭緊蹙,沉聲的質問道。


    長安君成蝺被暗殺他事先竟然絲毫不知,直到今日才知道他竟然是被暗殺的,還是眼前這個刺殺自己的人。


    那人畢竟是自己的弟弟,哪怕千錯萬錯,也不該死的這般不明不白。


    還有。


    母後竟然會參與這件事情,這讓嬴政情緒有了些波動。


    “當時太後和相國擔心王上感情用事,便直接吩咐行事了。”


    趙高低垂著腦袋,輕聲的說道。


    嬴政默然不語,默然的看著下方掙紮的玄翦,不願再多說什麽,似乎長安君成蝺的名字勾起了一些他不願回想的記憶。


    一旁的洛言自然也不會在這種時候插嘴。


    尤其是這種帝王家的家事。


    哪怕這些家事已經過去許久,但這種話還是少說為妙,清官難斷家務事,別人家的家事最好少插嘴,更別插手。


    容易引火燒身。


    何況。


    相比起這些事情,洛言對趙高的話語有些懷疑。


    這件事情當真這麽簡單?


    羅網當真一丁點不知道這些事情,還有王齮,他背後又隱藏了什麽人?


    洛言看了一眼嬴政,他相信嬴政知道這些問題,可嬴政的態度很冷漠,這意味著什麽?


    果然秦國的水很深。


    洛言心中嘀咕了一聲。


    比起韓國的淺池子,秦國之中涉及的各方勢力顯然更多,不談諸子百家,單單羅網呂不韋這些人就已經將水攪的很渾了。


    不過這對於洛言而言是好消息,渾水才好摸魚~


    。。。。。。。。。。


    台下。


    玄翦和六劍奴的廝殺已經進入了尾聲。


    “呼呼~”


    玄翦的呼吸越來越沉重,狗摟著身子,似乎身後的脊柱已經無法支撐他的身體,大量的失血讓他的身體已經不堪重負,雙手握著黑白玄翦,哪怕氣息不斷變弱,可周身可怕的殺氣和氣勢絲毫不減,哪怕是周圍的六劍奴和近百名羅網殺手都無法動搖他的心。


    這是一個可怕至極的男人。


    要不是瘋了,不至於落到如今這個地步。


    渾身浴血,雙眼也被鮮血浸染,猩紅一片,比起先前的癲狂,臨近死亡的他逐漸清醒了幾分。


    看著強弩之末的玄翦,六劍奴也沒有過分逼迫。


    他們不願意被玄翦的臨死一擊重傷,那隻會得不償失。


    六人無比從容且默契的站在一側,沒有絲毫攻擊的意思,就這麽盯著玄翦,不讓玄翦有機會逃跑,加上氣息鎖定,逼的玄翦時刻繃緊神經,無法鬆懈,因為隻要有一瞬間的鬆懈,六劍奴就足以發動致命一擊,瞬間將玄翦肢解了。


    “我想起來了。”


    玄翦眼中癲狂之色散盡,緩緩抬頭,看著已經徹底昏暗下來的天空,聲音有些低沉的說道。


    遠處的晚霞如血,混雜著黑雲。


    充斥著一種壓抑和凝重。


    瀕臨死亡的玄翦突然想起來了那一天的事情,同樣是這樣的黃昏,自己完成了她父親交給自己的最後一次任務,本以為一切都結束了,卻不曾想到這隻是噩夢的開始,那一夜他失去了所有。


    心愛的女人,孩子……


    漸漸地,甚至連記憶都開始混亂。


    因為他不敢想起那個人的麵容,她的溫柔以及自己的承諾。


    一切猶如夢境一般支離破碎。


    他開始逃避一切,甚至詭異的忘記了一切,甚至最終連自己的劍心都忘記了,成了一個為了殺而殺的瘋子。


    八玲瓏。


    “才不過三年啊,我竟然連你長什麽樣子都快記不清了,纖纖……”


    玄翦喃喃自語,眼中浮現出一抹悲傷至極的淒苦。


    他要的從來都不多。


    世上最痛苦的事情是給了他希望,又從他手中奪走,而他本身卻一無所有。


    隻有一無所有的人才會明白那一縷希望的珍貴。


    那是他的一切。


    甚至超過了自己的生命。


    這一刻的玄翦想要回想起她的麵容,可是腦海之中那混雜的記憶卻猶如一團漿糊,將她的麵容不斷打碎,模糊不清,想要記起來,卻怎麽也記不起來。


    八玲瓏的記憶錯亂,不對的摧毀著玄翦的記憶和認知,似乎想要將他再次引入深淵。


    “啊!!!為什麽!!”


    玄翦再次陷入了癲狂,這一次的癲狂比起以往更加恐怖,似乎因為想不起來她的麵容,眼中的清明之色瞬間消失,癲狂暴躁仇恨嗜血直接覆蓋了雙目,怒吼一聲,原本削弱的氣息竟然再次暴漲了起來。


    那原本因為外功而有些愈合的傷口再次撐破開來,鮮血不要命的流淌,幾乎每走一步都會在地上留下一個血色的腳印。


    玄翦身上的氣息也是越發狂暴了起來。


    所有人都明白,這是玄翦最後的掙紮。


    對此。


    六劍奴神情不變,隻是微微退後了一些,將空間這拉大了一些,目光冷漠的看玄翦,猶如蜘蛛一般,將一張蛛網,看著獵物落入網中瘋狂的掙紮。


    隻是掙紮的越是凶猛,離死亡也就越近。


    “死!”


    玄翦怒吼一聲便是衝殺了出去,再次與六劍奴交戰在了一起,而這一次六劍奴以糾纏為主,邊打邊撤,根本不與玄翦硬鋼,慢慢的耗著玄翦。


    以玄翦這樣的狀態根本支撐不了太久。


    “氣息紊亂,經脈錯位,血液逆流,沒救了……”


    站在高台上的蓋聶看著玄翦,輕聲的說道。


    當年玄翦的事情,蓋聶也是參與者之一,他明白玄翦也是一個可悲的人,而曾經的他也是一個劍客,一個極強的劍客,是一個好對手,可惜最終他選擇了一條最不該走的路。


    如今這柄劍正在綻放它最後的火焰。


    嬴政默然的看著這一切,眼中隻有平靜,沒有同情,他也不會去同情一個刺客。


    洛言則是存粹的看戲。


    世上可憐之人太多,玄翦不會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洛言隻能保證自己不成為那個可憐的人。


    趙高和嫪毐平靜的注視著下方,漠視的看著他走向毀滅。


    就在這個時候。


    趙高眼神一凝,似乎有些意外的看著下方的玄翦。


    隻見玄翦突然狂嘯一聲:


    “你們不配殺我,我這條命是屬於她的,誰也取不走。”


    下一刻,玄翦周身內力氣血爆發,那逆流血液爆發的力量更是令得他胸口微微膨脹,那是心髒超過負擔造成的,口中鮮血不要錢的溢出,可他卻早就不在意了,看著四周的六劍奴,大笑一聲。


    緊接著手中黑白玄翦猛然轟在了一起,所有的內力盡數湧入其中。


    “鐺!”


    恐怖的力量炸裂開來,一道氣浪直接卷開,同時炸裂的還有那兩柄黑白玄翦,無數碎片在血色劍氣的包裹下灑落開來,逼得六劍奴不斷後退,提劍格擋。


    “噗~”


    隨著力竭,玄翦心髒也是徹底驟停了,一股窒息感席卷腦海,仿佛抽空了他身體之中的一切,一口暗黑色的血液自其口中吐出,雙腿直挺挺的跪在了地上,兩柄斷裂的長劍插在地上,支撐著他的身體沒有倒下去。


    眼前漸漸被黑暗籠罩。


    可很快一道怎麽也想不起的麵容在其腦海之中的浮現,依舊那麽清晰美麗,溫柔。


    她似乎抱著一個小家夥在對著自己笑。


    “你回來啦~”


    那繚繞耳邊的熟悉聲音響起,玄翦嘴角也是浮現出一抹溫柔的笑意。


    他竟然也會笑。


    。。。。。。。。。


    趙高看著破碎的黑白玄翦,目光略顯陰沉,顯然對玄翦最後的自毀行為有些不滿,畢竟他這一次來本就是為了回收這柄劍。


    可現在這柄劍毀了。


    洛言也是感慨了一聲:“可惜了這兩柄劍。”


    這句話無疑刺痛了趙高這個收集癖,身為一個收藏達人,看著越王八劍再次被毀壞,還是在自己眼皮底下,那種感覺可想而知。


    “無礙,可以重鑄。”


    趙高聞言,微微抬頭,看向了洛言,眼中的陰沉之意收斂,陰柔的聲音緩緩響起。


    “那就好。”


    洛言聞言點了點頭,隨後仗著身旁站著的嬴政,笑眯眯的對著趙高說道:“對了,有件事情需要趙大人幫忙,不知可否?”


    “先生請講。”


    趙高看著洛言,平靜的說道。


    “我想向趙大人要一人,也許會讓趙大人有些為難。”


    洛言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


    趙高深深的看了一眼洛言,神情不動,很平靜的搭話:“先生想要的人是驚鯢劍的主人吧?不過她已經背叛了羅網,便不再是羅網的人了,我並無權力將她交給先生。”


    “背叛?”


    嬴政似乎覺得這個詞有些刺耳,皺眉詢問道。


    洛言聞言卻是聳了聳肩膀,幫驚鯢解釋道:“王上,就是跟在我身邊的那個女子,其實她也不是有意背叛羅網的,當時她懷孕了,羅網還逼迫她繼續接任務,當時挺著個大肚子的她能怎麽辦?”


    “說來,趙大人,你們羅網有些冷血吧,人家大個肚子你們都不放過?”


    “……”


    趙高和嫪毐沉默不語的看著洛言,這話沒法接。


    尤其是嬴政在身邊。


    換做往日裏,趙高和嫪毐又豈會在意一個孕婦的死活,驚鯢的價值取決於她聽不聽話,好不好用,而不是取決於她的狀態。


    “原來是她,功過相抵,羅網不得追究。”


    嬴政點了點頭,給了洛言一個麵子,對著趙高吩咐道。


    趙高和嫪毐聞言唯有拱手應道,畢竟這個結果他們之前就猜測到了,並沒有太過意外。


    “不過還是要提醒先生一句。”


    趙高頓了頓,抬頭看向了洛言:“驚鯢劍是凶器,而它的主人亦是凶人,用之當小心,會有反噬之危。”


    “凶人?確實挺凶的~”


    洛言聞言,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讚同道。


    他一路上可沒少被驚鯢抽屁股,逼著修煉,何況,驚鯢卻是很凶。


    趙高:“???”


    趙高覺得自己的話對方沒領悟到,亦或者裝不懂。


    另一邊,蒙恬已經調集了大軍,借著王齮密謀暗殺王上已經被誅殺,以及王上就在點將台上的威勢,正式接管了武遂十萬平陽重甲軍,從千夫長一步登天。


    同時蒙恬也沒有手軟。


    憑借著羅網殺手的協助,迅速將原本平陽重甲軍之中屬於王齮的人馬全部處於絞刑,吊死在了門口位置。


    用著冷血手段鎮壓了武遂之中的所有躁動。


    半個時辰之後。


    當嬴政再次站在點將台上之時,下方十數萬秦國精銳大軍在蒙恬的帶領下單膝下跪,黑壓壓的一片,向著秦國這位年輕的帝王獻上了自己的忠誠。


    無形的壓迫感席卷天地,這方天地都被這股軍勢給鎮壓了。


    冷風呼嘯~


    吹動著嬴政身後的披風不斷的搖擺,可這冰冷的寒風卻是絲毫沒有吹動嬴政的心,看著下方黑壓壓一片的秦國大軍,那股與生俱來的帝王之氣緩緩蕩漾開來,令得身後趙高等人不由自主的低垂下了腦袋。


    這股軍勢沒有任何壓迫嬴政的意思,反而助長了嬴政那股屬於帝王的勢。


    洛言看著這位千古一帝,心中微顫。


    此刻這位年輕的帝王已經露出了自己的獠牙,未來的千秋霸業似乎已經邁出了第一步。


    點將台遠處的一處樹蔭下,天澤等人注視著嬴政等人,看著大秦黑壓壓的精銳士卒,一時間有著一股難言的窒息感。


    那股壓迫感令人渾身發顫。


    此刻,最平靜的也許隻有站在最高處,受著眾人跪拜的嬴政了。


    嬴政冷漠傲然,不怒自威,平靜的注視著遠方,那是鹹陽城的位置。


    “寡人要回來了!”


    (卷終,下一卷,秦國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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